风风火火一大帮人，不顾衙差们的阻拦，一股脑全涌进来。
还没看清来人，一道凄厉的哭嚎便响起：“招儿，我苦命的儿啊，你死了可叫娘怎么活啊！”
声音很熟，是京夫人，明月半点不意外。
掩盖尸体的白布刚被仵作掀开，京夫人已经扑了过去，将仵作推到一边，然后抱着惨白脸色的京招尸首痛哭。
其他人稍慢，这会儿也都进来了。
京海气势凌人领着一众人，有男有女，有京家的主子也有下人，三老爷京棠和十五小姐京玉不在。
一众人也跟着哭起来，只是都没靠太近，死人的脸多少还是吓人的。
京海走到自家夫人身边，眼底的悲戚做不得假，面上却还维持着大家族长的威严。
好一会儿，京夫人像是哭够了，抬起通红的眼，怨恨盯着堂上跪地的闲汉。
“我儿死了，都是你们害的，我要你们给他陪葬。”
闲汉们一听就惊住了，又不是他们杀的，怎么就要他们陪葬了？
平日他们没少惹事，但也是在知晓后果的前提下，坐牢他们不怕，命还是要的。
其中一个胆大的连忙出声解释：“这位夫人，害了贵公子的不是咱们，是她，踢了公子一脚，公子才没气的，我们还帮公子来着，不关我们的事啊！”
边说边指着明月。
京夫人才不管那么多，在她看来，今日在场的都该死，视线却紧接着移到明月身上，用比方才更怨毒的口吻道：“关明月，又是你，害了我儿两次不够，现在竟连他的命都不放过，你就是个恶毒的贱人，你杀了招儿，我定要你偿命！”
考虑到她正经历丧子之痛，明月难得没跟她多言。
只是这样的沉默落到京夫人眼中，就是她心虚，于是越发变本加厉，什么难听话都说了。
最后还是曹大人听不下去，朝京海看了一眼。
气撒得差不多，京海也见好就收，朝跟前的丫鬟们示意，丫鬟们立刻上前安抚京夫人，将人带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京海才面向曹大人，“大人，京招是我京家长子嫡孙，如今被人故意杀害，还请大人还我家招儿一个公道，严惩凶徒。”
话说的含蓄，眼神却犀利地落在明月身上，好像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曹大人出言安抚：“京老言重了，您就算不说，下官也要这么做，只是案情现今尚未明了，一切都要等水落石出再做定夺。”
“什么尚未明了，分明是你有意包庇！现场那么多人亲眼所见，就是关明月这个贱人杀了我儿，镇国将军府不好惹，我京家难道就好欺负吗？今日你若不给个公道，我定要到皇后娘娘那里告你一状。”
曹大人话音才落，京夫人就站起身，一副不严惩明月不罢休的模样。
只是她这话太过露骨，威胁人哪有这么威胁的，让人听了还以为皇后以势压人，甚至被安上一个后宫干政的罪名。
京海忙阻止她，对曹大人歉意低头，态度却没半分退让的意思。
“大人说案情未明，我倒要听听高见。”
曹大人无奈，只能好言解释：“事关命案，下官岂敢怠慢，方才已经审问过涉案人员，得知是京公子先动手，而且还差点把关小姐掐死，危急之下，关小姐本能反击。
虽说京公子的确是挨了那一脚，可死因尚未查明，下官也不敢妄下论断啊！”
“你要怎么查？”京海问。
曹大人斟酌了下，指着方才被京夫人推开的仵作，道：“出了命案，需仵作验尸。”
京海皱眉，刚想说不行，京夫人就替他说了。
“我不同意，我儿已经死了，你们还要如此侮辱他，是想让他去了地下都不得安宁吗？我决不允许。”
人死之后，遗体便要入土为安，这是时下绝大多数人奉行的真理，何况是京家这样的大家族。
仵作验尸不仅是对京招的打扰，更是对京家脸面的损坏。
无论如何，京家人都不会允许。
曹大人一时犯了难，不由看向京海，京海只道：“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儿惨死，我不想让他死后都不得安宁，今日便要带他回去入土为安。”
“可是案子......”
“这就是曹大人的事了，曹大人做父母官多年，如何断案自不用我来教。”
这不准验尸，又要他严惩凶手，摆明了就是要坐实关明月杀人的罪名啊！
曹大人下意识往门口看了看，京家人都来半天了，捕头说将军府那边也早有人去报信，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
让他一个七品小芝麻官应付京家这样的大家族，他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正为难呢，明月忽然插话，“大楚刑律有定，凡涉命案，尸体皆要留官府让仵作验明，案情明了之前，家属都不能将尸体接回。”
“你胡说八道，这是我儿子，我不让验，我看谁敢验？”京夫人完全不信，护犊子似的把京招护着。
京海面上却闪过惊讶，曹大人这时也开腔：“关小姐说得没错，刑律第三条就是这么规定的，既然认定此次案件是命案，那京公子的尸体依律必须留在衙门。”
曹大人试探地看着京海的态度，心里其实爽翻了。
京海眉头皱起，沉默半晌才道：“既是律法规定，我们肯定依律办事，那就验吧，就在这儿验。”
说着看了眼从来就站在角落装透明人的仵作。
被点了名的仵作一个激灵，不确定地问：“真要在这儿验？”
他下手可没什么轻重，万一弄得血嚯嚯的，这些人受得了？
曹大人知道他意思，立即劝道：“仵作验尸都有自己独特的技法，还是搬去停尸房吧！”
京海没反对，京夫人要跟着去，他就让同来的一个小辈陪着一起。
只是不过一炷香时间，停尸房那边就传来尖叫，衙役过来禀报：“京夫人晕过去了。”
京海刚要发作，曹大人就安慰：“京老放心，第一次见验尸都是这样，下官让丫鬟去帮忙，京夫人休息休息就好了。”
才站起身的京海闻言又坐了回去。
验尸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结束的，京海被请到边上吃茶，明月罪名未定，曹大人也不敢得罪，也让她坐下等。
天黑之前，仵作才带着验尸结果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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