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干嘛？难不成让我去收豌豆？”
冯德昌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爱咋闹咋闹，可不要扯上我。”
他只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她，绝不掺和她的事。做好了就罢了，做不好还不让村里人耻笑。
不好好管教丫头就算了，几十岁的人了，跟着丫头瞎胡闹，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可冯雪莹不依不饶，“爹，求求你了，就这一次，帮帮我。”
说着她还攀上了冯德昌的胳膊，像小孩子讨糖吃一般。
她小时候都没这么粘人，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冯德昌身体往一边倾斜，他从小就没抱过她们，和孩子如此亲昵，还是头一回，真的很不适应。
“你多大的人了？”他抽回胳膊，“有话，好好说。”
他没骂人，太好了！
冯雪莹惊讶于父亲的变化，更惊讶于自己的变化。没想到，她也能撒娇，她可是“宁死不屈”的冯雪莹，居然变得这么娇滴滴。
咦！她想到这里，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不过效果好就行了，不管什么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就是想让你帮帮我，日子过好了是大家的嘛。”冯雪莹恢复正常了。
“可是这么远，怎么去呢？”冯德昌皱了皱眉，“赶着马车吗？”
冯雪莹松了口气，看来他是同意了。
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毫不准备，她准备先去探探底。
“爹，我觉得咱们得先去看看，然后再说能不能收到的事。”
她说罢，在等冯德昌的回答。
“她爹，我觉得孩子说的有点道理，先去看看，省得白跑。”王秀芬给雪莹帮腔。
“也行，那就先去看看。”
看着冯德昌答应了孩子，王秀芬笑得特别开心，这就是她希望的一家人应该有的样子。
冯雪莹犹豫了一下，还是张了口，“爹，咱们能不能让妈也一起去？”
“又不是去吃席，去那么多人干啥？”冯德昌板着脸问道。
“舅舅家不是离裕民县不远吗？我们顺道看看外奶奶。”冯雪莹的声音越来越小，连她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话音刚落，周桂花的脸就黑了。
王秀芬比冯雪莹还紧张，她的两只手拧着衣服角，大气都不敢出。
冯雪莹知道这是家里的禁忌，好几年了，大家都不敢提。
妈妈回娘家不是一个人，就是带着她们姐妹仨。虽然没有偷偷摸摸，但大家都心照不宣。
她走她的，带着孩子随时走，不给冯德昌母子说。他们心里明白，也不问。
冯雪莹听到冯德昌长长地呼着气，偷偷用眼角瞄了一眼，他的脸似乎比奶奶还黑。
她低着头，做好了准备，大不了一顿臭骂。
沉默的时间过得真慢，感觉等了一个小时，冯德昌也没骂人。
既然如此，那就还有争取的机会，“爹，怎么说那是我妈的娘家人，完全不来往，丢的还是冯家的人，你说对不对？”
她终于抬起头，看着冯德昌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些许愤怒，但绝不是会发火的那种。还有很多她读不懂的东西，总之是非常复杂的。
还没等来他的回答，周桂花就开始了，“你个丫头片子知道啥？大人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嘴。”
“我去借个自行车。”
冯德昌丢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甩手出门了。
冯雪莹疑惑地看向妈妈，这到底是让去，还是不让去呢？
王秀芬同样不解。
还是当妈的最了解儿子，周桂花知道冯德昌松了口，她忿忿不平道：“记吃不记打，合着挨的打都忘了？”
看着冯雪莹和王秀芬不敢接话，两个人头也不抬，周桂花就再没叨叨。
说起当年的事，冯雪莹基本都记得。
冯雪莹的爷爷暴躁又强势，他活着的时候别说打老婆了，结了婚的儿子了，也是说打就打。
虽然没打过儿媳妇，可王秀芬在他跟前，总是战战兢兢的。
因为生孩子的事，冯家人全都怪王秀芬不争气，冯老爷子骂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平时关起门来骂，王秀芬全都忍着。
可有一次爆发时，刚好赶上王秀芬的娘家人来看她。
这可不得了了，妹妹能忍，她的三个哥哥可忍不了。
男人之间吵架，往往会演变成打架。他们对冯德昌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带着王秀芬，领着三个孩子回了娘家。
并放话，即使妹妹生了三个孩子，他们也养活得了，让冯德昌娶别人来生儿子。
王秀芬虽然也出生在农村，可她家是比较特别的。
王老爷子识得几个字，她妈是念过私塾的旧时小姐，她们家在那个年代是特立独行的。
王秀芬上面有三个哥哥，赶上时代的动荡，他们兄妹几个都没上几天学，识字不多。
尽管在缺衣少食的年代，她也是被父母和哥哥宠着长大的。
王秀芬这一走，冯老爷子不为所动，以为他们就是做做样子，要不了两天就送回来了。
哪有娘家替丫头养孩子的道理？
可一天天过去了，王家人依然没有消息。周桂花和冯德昌早就慌了，整天在家里来回踱步，又不敢在冯老爷子跟前提。
最后连冯老爷子也绷不住了，毕竟有冯家的孩子呢。
周桂花和冯德昌亲自登门道歉，去接王秀芬回来。
她的哥哥们可不是闹着玩的，坚决不让妹妹再回冯家。
王秀芬不顺着哥哥，坚持要回来。
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再说那个年代也不兴离婚。
加上王老太太的劝说，才把她的哥哥们说动。
他们同意让妹妹回来，但也提出从此再不登冯家的门，除了妹妹和孩子们，冯家人一律不欢迎。
此后，真的就断了来往。
困难的时候，他们托人给王秀芬送钱送粮，就是不上妹妹家的门。
只有一次，他们齐扑扑地出现在冯家，是冯老爷子过世的时候。该有的礼数他们都做到了，不能让冯家人看轻妹妹，让大家觉得她娘家没人。
好几年了，只有王秀芬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冯德昌不知是愧疚，还是气愤，再没上过丈母娘的门。
周桂花对此耿耿于怀，一提就是：儿子被王家兄弟欺负了，她上门道歉是为了冯家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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