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变化,阿月心底冷笑一声,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自那座最初便存在的小栈门口延伸向湖心,一条栈道不知何时铺成,而姐姐独自在屋外不远处背身向着湖心等着她,村舍之中没有光亮,似乎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来到了湖岸,面容说不上是喜庆还是不喜庆。
只有湖心之中的一座圆台上,寂卬穿着同自己一样的一身玄色礼服,笑着等阿月。
忽而,不知何处丝竹起,姐姐转身过来,面色肃然,接过吴婶子和侍女们的簇拥,只拉着她的手,这手冰凉,阿月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的这身衣裳,尽数暗色的叶脉纹路,而自己仿佛被一重一重枝叶紧紧包裹。
“别担心。”姐姐低声劝慰道。
“我不担心。”阿月已经很平静了,她确实什么都不再担心。
“嗯,你总是稳得住。”姐姐点了点头,笑容之下藏着些阴谋算计的意头。
“现在要做什么?”
“师傅去召唤月亮,待月出湖心,便是行礼之时,这是师傅测算出来的时机,也是今日同他争取来的时机。现在,你先沉住气等一等。”
又是一遭阿月听不明白的事情。
好在师傅驾马的声音几乎同时而来,远处沙棘中间那条宽阔路面上,师傅的身影出现,跟着她一道出现的,是九霄空中的一轮圆月,似离了九天,只悬在可及又不可及的高空,硕大地照亮了这操办喜事的半落璧,但不知能否照到半落璧之外那些窥看此处的沙丘?
沿岸红灯的光在月色之下亦显得黯淡许多,随着师傅快马更近,圆月也渐渐移至湖心,湖面倒影正好藏在了湖心的圆台之下,寂卬整个人皆沐浴在月光之中。
恍惚间,阿月见他如同一棵亘古万年的苍劲之木,从月色的倒影中迅速参天,树的影子在湖底散开,平静的湖面渐渐在风声之中,涌动着粼粼波光,有如星辰入水。
但虚影变幻,一瞬又无,只剩裹着满身月色的寂卬,伸出了手来,如银光从掌心流下,迎接着阿月。
若不是各种诡秘,这样的景象,是一个值得描摹的好景致。
“阿月,去吧!”师傅落马,素衣飘动,快步上前对阿月道,“去吧,别怕。”
随后,人群之中有人高呼“礼起!”
然后,阿月如不受控制一般,踩着这栈桥向着湖心而去,每走一步,眼前会出现一次虚影,而月亮再没有动,它的影子一直只在圆台之中,将寂卬围在中间,而湖水在如星的波光之下,显得更暗了。
听闻湖底有地脉之泽,地脉之泽滋养出了一朵花。
短短数步,那些不断变却的虚影,让这段路显得格外长。
“阿月,放心,过了今夜,我们就离开此地。”寂卬拉住阿月的手道。
阿月看着寂卬面上的阴影,并没有答话,只依着脚步同他站在一处,同沐月光。
“拜。”有声音高呼。
此声之后,哗哗水声流动,阿月看到脚下的高台在水柱之上被缓缓抬高,像是攀援月色而去。随着升高,阿月感觉风声更大了,从呜咽至怒号,将那些刺耳丝竹埋下。这厚重的发饰珠帘,和宽袍衣摆皆随风而动,寒夜之中的沙漠之风刺骨,仿佛这些风是从万年的冰雪之中吹来,每一股风都灌注阿月的衣服内,贴在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上,不愿离开,更无法被阿月的体温熨热。
拜应当如何?
阿月透过面前的赤金珠帘,茫然地看着寂卬,他仍然笑着,拉着阿月朝着师傅和姐姐所在方向,见他们也从地面已经飞身,落在了同样被抬起的栈桥尽头,二人跪地,朝着那个方向一拜。
身子还没有躬下,听到姐姐忽然喊道:“阿月。”
寂卬握着阿月的手,也在抑制着不让阿月起身。
“阿月,你今日定亲,姐姐和师傅有礼物要送给你。”
阿月看着正低着头的寂卬,他没有什么表情,但却马上松开了手。
“既然如此,师傅和姐姐的礼物总要收一收。”
阿月猛地冲到了栈桥中间,风声呼啸,阿月站在栈桥上不再向前,只低头看着这桥下,湖水涌起,在无尽的月光之下明暗难分。水流垂落而下又顺势而上,天上月亮的倒影有了一勾,在水柱的边缘,阿月见它正在慢慢变成血红一般的颜色。
湖岸已经再没有一个人,既没有寂卬所说的妖邪所化之人,也没有姐姐说的带回的修真术士,这天地广阔,沙漠尽处仍是黑暗不清,这圆月高亮,只能照得她们所在一方。
地脉之泽,在这湖底。
她倒要看一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阿月将这一身极重的长袍脱下,又一把扯下自己头上那些挡了自己视线的珠帘,尽数扔到了这水柱之中,任其落入湖底。然后一转身,纵身看向这月亮,向下跳去。
“阿月!”
在三声惊呼之中,阿月落在下方中央停住,红月照在眼中,又在心底慢慢结成霜,而半空之时,一切停滞未动,水不再流,声也消没,水汽已经洗去了面上那一层脂粉。而栈桥两端的三人都在往下,伸长着手臂想要将她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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