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气温慢慢回升。路边的树木都冒出了新芽，医院的垂柳也伸展了腰枝，吐了新绿。
苏意推着杜若在花园散步，杜若带着毛线帽，腿上还盖着厚厚的毯子。
她这两天状态不错，能吃小半碗鸡蛋挂面喝半碗粥。今天天气好，她让苏意推着她出去看看。
苏意征得医生同意后，推她到院里散步。
师徒俩边看边聊。
“你总待在医院也不是办法，手上总得有几个独立完成的项目，以后才有机会单独做课题。”
杜若语速很慢，声线还有些嘶哑。
起了风，苏意给她披上外套。
“我资历不够，还得再锻炼一段时间。老师，您别担心了。”
“致远是个很好的老师，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的跟着他做学问。女人这一辈子，只有人格独立才会赢得别人的尊重。”
苏意听到她这句话，别扭的将脸转过去不吭声。
“听致远说，基尔教授很欣赏你，希望你有机会去他的实验室？”
苏意，“嗯”的一声。
杜若淡笑，“他也是一个惜才的，他的实验室也算是全球顶尖的地方了，想去吗？如果想去我帮你联系他。”
苏意嘀咕，“不去，我们自己的实验室也很厉害，完全不输他的。”
让她去交流学习可以，但是基尔教授想挖她去美国工作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杜若听到她这样说，满意的点点头，“虽说学术无国界，但是祖国培养我们不是为了给他们做嫁衣的。做人，不能忘本。”
苏意知道，她的老师三观极正。当年在美国学习，毕业时很多实验室对她抛来了橄榄枝，杜若都一一拒绝。她坚持回国，将自己所学的奉献给国家。
“至于你的终身大事，你也不小了，自己好好考虑。也不要太过胆怯逃避，爱就勇敢在一起，不爱也不要勉强。婚姻和谈恋爱不同，婚姻是两个人不断融合摩擦。其实最后发现不论你和谁结婚，都会有矛盾。”
无论杜若说什么，苏意都乖巧的应着“好”，“知道了”，“嗯嗯”。
杜若想了想，自己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也没啥不放心的了。她拍拍苏意的手，“好了，推我回病房吧。”
回去路上，她看见远处顾尚德身影，他就站在她们正前方走廊边上，目光正注视着这边。
苏意推着杜若从他面前路过，杜若没有发话，苏意也不敢停下。
越过他时，顾尚德喊了声，“杜若”，似乎在恳求她和他说一句话。
杜若叹气，苏意秒懂老师的意思，停下转过轮椅，面对着顾尚德。
杜若看着他苍老的面容，“平之，我们都是快八十岁的人了，就不要再去纠结过去的事情了。”
“人活一世不仅要放过别人，也要放过自己。”
“我已经放下了，也希望你和林月珊能够放下。”
顾尚德老泪纵横，“你不知道她，”
杜若微笑的打断她，“我知道，我早都知道。”
苏意心里明白了大概，果然如自己所料，老师早就知道林月珊背地里的所作所为，所以后来的自我放逐其实是她在惩罚着自己。
林月珊回家当晚就向顾尚德坦白了一切，可怜顾尚德当场差点晕了过去。可是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他没法斥责她一句。
这辈子，林月珊为他牺牲太多了。
最后他拄着拐杖佝偻着身躯，一边走一边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林月珊痛哭出声，当晚发起了高烧，现在还住在医院里。
顾尚德看着她清亮的双眼，“杜若，对不起，是我和月珊对不起你。”
杜若眼角也有了湿润，“平之，恨一个人太痛苦了。我不想去恨任何人，就这样吧，我们彼此不拖不欠，不说再见。”
“如果有下辈子，大家别遇到了。”
“我希望你长命百岁，身体健康。你好好保重。”
苏意推着老师往病房走去，顾尚德望着她的背影明白这个女人是在和他彻底告别了。
“还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个号码吗？我走以后你联系他，他会安排好我的身后事。”
苏意不吭声。
杜若看着她的样子，拉过她的手，“苏意，你一定要明白有些事情你必须要接受。你不再是当年那个做错实验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坦然面对死亡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我终于要去见我的父母了，我希望他们还记得我，能原谅我。”
眼看着苏意又要哭出来，杜若嫌弃的摆摆手，“老师饿了，你去给我买份馄饨吧，就是医院对面的李记馄饨。”
苏意点头立马起身，老师只要有胃口就是她最高兴的事。别说是馄饨了，就是满汉全席她也会想法为老师找来。
出门的时候，杜若喊了一声，“苏意”
苏意转身，“老师，是还想吃点什么吗？”
杜若看着她，似乎想把她的样子刻在脑海里，“老师有没有说过，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老师一直为有你这个学生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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