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与李浩然从蒋氏院中出来后，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多时，沈珂前来拜访。
两人进了书房坐下，仆从给二人上了茶。
沈妙打发了仆从出去，并使了心腹把守住书房。
“阿珂，陛下近些年身体如何？”沈妙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我不清楚。”沈珂接口道。
她表情有些严肃，看向沈妙的目光闪动。
沈妙心下一沉。
如今的沈珂已经是正四品的刑部侍郎，一身威官如有实质。
她素日里本就不苟言笑，如今也只在府中脸上才有笑脸。
虽嘴上说是不清楚，但她心里也隐有猜测。
当今陛下是勤政之君，原本十数年如一日的每日小朝会，近半年来已经有数次临时通知免朝了。
虽然当时都各有充分且合理的理由，但也不由得人不多想。
“陛下如今有几女？”沈妙问道。
“陛下子嗣单薄，如今只有三女两子，皇太女是长女，如今养在凤后膝下，年十五，二公主今年十四，是德皇夫所出；三公主是一位良夫所出，生父卑贱，生完她，人便没了。”
“那皇太女殿下如何？依你看可有明君之相？”沈妙低声道。
私下议论储君之事，可是大忌。
沈珂也知长姐的意思，沉思了半晌方开口道：“倒也称得上有贤德之相。”
“明日我会去探探陛下的口风。”沈妙低声道。
“若，事无转圜，说不得我沈家也要做一回外戚了。”沈妙深吸一口气。
沈珂目光深深，并没有说话。
说实在话，他们沈家一直是个直臣之家，只忠帝王，可帝王却将他们扯进了争储的漩涡之中。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荣儿怎么想？”片刻后，沈珂开口道。
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家沈荣的想法。
沈妙眉目柔和了一些：“荣儿倒没有表示过反对。”
“那等长姐见过陛下咱们再长计议，不过若想委屈了咱们荣儿，我第一个不答应。”沈珂严肃道。
沈妙勾唇一笑，那是当然。
“这些年辛苦你了！”沈妙温和道。
“长姐说的哪里话。”沈珂露出一个笑来：“如此我便先回了，长姐与姐夫早点休息。”
“好。”
沈妙站了起来，目送沈珂出了门去，她也回了房。
第二日她便接到皇帝的传召。
沈妙再次站到皇帝的面前，中间已经过了十四年。
“沈爱卿请起，快给爱卿赐座。”皇帝轻咳了两声，待沈妙与她行过礼，这才开口道。
“多谢陛下。”沈妙在内传搬来的椅子上落了座。
皇帝挥挥手，让内侍尽皆退了出去。
“沈爱卿可是对册封沈荣的旨意心有不满？”皇帝温和的道。
“陛下言重了，微臣岂敢有此大逆不道之心！”
沈妙忙站了起来。
“沈爱卿快坐，朕与爱卿不过闲聊而已，不必如此拘谨。”
话虽如此，沈妙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面前的君王看着和善，却是个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君王。
“朕想听听沈爱卿说说心里话。”
“微臣只是不解，京中有如此众多贤良温德的贵公子，陛下缘何会选上我家那野小子。”
说到这里，沈妙干脆跪了下去。
“微臣那儿子，不是微臣要贬低他。”
“微臣与贱夫只此一子，实在是纵容得太过，纵得他毫无规矩和仪表可言，微臣只怕他配不上皇太女殿下英姿。”
皇帝认真地听着沈妙的话，期间还咳嗽了几声。
“不知陛下可否收回成命，另寻贤德之子以匹配皇太女殿下？”
沈妙说到这里，也抬起头往皇帝看去，看她作何反应。
“沈爱卿，你虽年轻，如今却也是两朝元老了，朕不怕实话同你讲。”
“朕恐怕，时日无多了……”说完她又咳了一阵，动静之大让沈妙都有些替她担心。
沈妙顿时大惊，不可置信地道：“陛下比微臣尚且年轻几岁，怎会？”
皇帝苦笑一声：“朕又何尝料到会是如今一个结果？”
当年自己信誓旦旦在母皇面前保证要让大梁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她这些年来鞠躬尽瘁，将抱负倒实现了一大半，可惜自己也把身体早早累垮了。
“君无戏言，朕还能骗你不成？”皇帝声音有些虚弱。
“太医诊断说，朕，最多只有半年了……”
皇帝的声音低沉，眼神也黯淡下来。
“朕这一生，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只可惜天不假年。”
“陛下……”沈妙声音微抖，声音也变得嘶哑。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才接着道：“朕的皇太女年纪还不足以承大事，朕思来想去，唯有将她托付于你。”
“陛下，微臣何德何能……”沈妙低声道。
她心中滋味万千。
皇帝其实无愧于她的贤德之名。
自她上位以来，轻徭役，减赋税，重军事，兴农商，让大梁重新屹立列国之巅。
近些年来，大梁虽说还不能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亦不远矣。
这样一个贤德之君，如今却要走向末路，怎不叫人痛断肝肠。
“沈爱卿，朕欲任你做皇太女少傅，等朕大行，会令新皇任你太傅之职。”
皇帝咳嗽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沈妙无端觉得心痛。
“你可愿，替朕再守着这大梁江山二十年？”
沈妙抬起头，注视着皇帝的眼睛有些发红。
“陛下，微臣，愿守护大梁直到微臣生命的最后一天！”
“好！！！咳咳咳……”
皇帝抚掌大笑，笑过之后却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声。
“陛下！”沈妙大急。
“咳咳，朕无事……”皇帝朝她摆了摆手。
“陛下可寻过神医谷的大夫前来替陛下看诊？”沈妙小心翼翼问。
“神医也是人，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皇帝叹息道。
沈妙心下一沉。
“陛下，可能容微臣见上皇太女殿下一面？”沈妙开口道。
“嗯？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皇帝奇怪道。
沈妙：……
“朕的大女儿，名凤熙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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