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深秋，也不是寒冬。
乍暖还寒之时，竟使他心生莫名的悲寒。
李砚凉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不是该追上去问个明白，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像个孬种一样，变成缩头乌龟转身离开。
他木讷地跟着人群走，跟着一对一对的情侣走进电影院的阶梯，径直走向最后方。
他把爆米花放在杯架里，双手捏着两杯买一送一的抹茶拿铁，孤身一人端坐在后方。
今天考的电影，又是贺棋主演。
有了上一次的票房和口碑，贺棋今年应该能卫冕影帝桂冠。
这次的电影也是类似的悬疑片，但背景放在金市，讲的是一对情侣，在经济困难的人生低谷中相互折磨分手，又在经济好转以后对彼此念念不忘，以至于双双出轨后酿成杀人惨剧的故事。
贺棋演的是Alpha一方。
如今他的演技已然炉火纯青，演什么像什么。
看着电影，李砚凉嘬了口抹茶拿铁，觉得自己的发色似乎和抹茶色有点相似。
但想来他和霍峥炎其实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正式关系，他心里就好受多了。
说是来看电影，但他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地往霍峥炎的身上飘。
看着霍峥炎和姜有鹤聊的有来有回，还一直交头接耳，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难受。
李砚凉试图用抓爆米花往嘴塞的方式缓解难受，甚至连一整杯抹茶拿铁都快速吞下肚了，他的眼神依旧没在电影屏幕上。
终于他手一抖，爆米花撒了一地。
像他的心，一样，撒了一地。
他从最后一排站起身，提着第二杯抹茶拿铁，手插着兜往下走。
姜有鹤坐在霍峥炎右边，一眼就看到这个高大帅气的身影。
他感叹道，“哇，这帅哥怎么自己一个人来看电影哇？好惨哦。”
霍峥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差点在电影院里喊出声来。
坐立不安，如坐针毡，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恐慌。
“我去趟洗手间，有鹤叔，我一会回来。”
“好哦，阿炎快去快回，电影马上要到最精彩的部分啦。”
霍峥炎头也不回，快步往外走，在人群中跟着那个身影一路下楼梯。
李砚凉今天出来约会吗？
他跟谁？
我为什么这么在意？
明明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明明只是借他的信息素稳住最后的证据。
明明他费尽苦心才找到了凶手的破绽，明明马上就能确认李砚凉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
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李砚凉是否有约？
明明说要一起吃红酒焖牛排不是吗？因为我没回去所以临时找人约会吗？
一连串的疑问砸得霍峥炎的心脏生疼。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
对李砚凉心生向往？
那些向往，填满了整个心脏，说不清，道不明，明明心脏里空空如也，却又早就被李砚凉给予的一切塞得满满当当。
他的背影在人群中显得无比萧瑟。
霍峥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近了，近了，马上就到商场大门了，只要再快一点……
伸开双手时就可以……
“咦，阿凉，你怎么在这？”
宁观月好奇地看着出挑的青年。
她身边跟着沈从思，还有蒙氏兄弟二人。
“我？我出来看电影。”李砚凉抬抬左手，亮出手中的抹茶拿铁，“看一半，觉得太无聊，就出来了。没想到遇到了你们。”
“这样呀，”宁观月从兜里拿出一条灰蓝色的围巾，“这是我给大家织的围巾，人人都有份哟~”
蒙季飞凑到两人身边，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亮黄色围巾，“凉哥，你看我帅不帅？”
蒙寄洲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瞧你那点出息！”
沈从思脖子上的是粉红色，宁观月自己的是米黄色。
她兜里还有两条，一条给陈慕青，一条给闻晟，分别是黑色和薄荷蓝。
见李砚凉还在犹豫，宁观月说，“阿凉你就收下吧，我帮你戴好不好？”
李砚凉轻笑，再拒绝下去，反倒显得他像个别扭的小气鬼了，于是，他微微低下头。
众目睽睽之下，宁观月把围巾围到了李砚凉的颈部，并且用手搭理了一下。
“好啦~大家觉得怎么样？我给阿凉挑的颜色是不是很好看？”
李砚凉本来就一身素黑，如今脖子上多了一样有色彩的围巾，显得整个人身上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少了，多了许多亲和力。
“谢谢你了，月姐。”
“走吧阿凉，我们去轰趴，刚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蒙寄洲大大方方地把李砚凉搂进怀里，打趣，“哇，阿凉，这么久不见，你这肌肉越来越硬了啊，以后打拳击真赢不了你了！”
一行人聊着天，谈笑中越行越远，直至消失在人海里。
霍峥炎从咖啡店里走出来，楞楞地像个木头，看着一行人消失的地方，心口莫名其妙地发酸，手指尖刺痛，连腿肚子都有点软。
他试图用惯用伎俩来掩盖自己的情绪，可咖啡喝到嘴边，又觉得心脏发疼。
他不由得想……
如果没有他，如果乔绫也没出事，那么……
李砚凉是不是，就会和宁观月这类型的大家闺秀在一起？
又或者是沈从思那种纯白小可爱……
他从未有一刻，像如此这样。
自卑，自毁，自辱，甚至想要自戕。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他和齐文走的这条路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路。
万一他们看到的尸体只是假象呢？万一齐文的父亲夸大了病情呢？万一乔绫本就是意外死亡呢？
他甚至觉得，此时此刻，他背负着乔绫的腺体而活，简直是自讨苦吃，纯粹是作孽。
可无比清晰的记忆却告诉他，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它们都是真实的，从来都不是幻觉，从来都不是假象。
真真假假。
霍峥炎把刚买的咖啡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目光凝视着最后一抹背影，转身，仿佛背上了一大袋阴影，沉重的阴影让他动弹不得。
许久之后，他迈出第一步。
再次回到了电影院，回到了姜有鹤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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