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牧开口道，“来洛阳参加武院武举的人里，有一半是为了名利而来，有另一半则是因为讲师王宏远的名气而来，而我不同，我之所以参加武举，是因为秦国的吕互炎，我想成为向他那样的人物，驰骋疆场，立下赫赫战功，当一名真正的军人，而不是那些邻薪水的闲职。由于盟约的签订，各国之间战事渐息，武职也被各国君主所轻视，华夏诸国中，能在战场立下威名的国家只有三个，代国，秦国和凉国，其余诸国已经偃旗息兵数十载，我的祖国代国就像林梓奇和安然之前所的一样，先祖源自狄人，近些年对北方狄饶态度也十分暧昧，半战半和，一边拉拢，一边打击，我不敢将自己的仕途赌在这样的国家上面。而秦国，有吕互炎的存在，我只会永远埋没在他的身影之下，难以实现抱负，算来算去，只有凉国才是最适合我的去除。”
龚寻栩用一只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尉迟牧，问道，“那么，我想知道，尉迟兄为何想利赫赫战功，又为何想征战沙场。”
尉迟牧轻笑了一声，道，“你是生活在南方的楚国人，林兄是生活在中原的周国人，安兄则是宋国人，自盟约定立以来，你们所生活的地方都远离战场，而我却与你们不同，我生活在战事一触即发的代国，你问我为何而战，就像问商人为何而经商，问农夫为何而耕田是一样的，我头脑并不似你们书上这般灵光，总有很多深处的东西想不明白，为何而战并不是我能思虑的事情，这些事情要交给君王，交给站在更高处的人去考虑，而我，只想做好我本分的事务。”
龚寻栩摇了摇头，道，“君王又为何为君王？君王又为何会站在高处？王侯将相有何有种乎？”
听了龚寻栩的话，尉迟牧一步向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对着他的耳朵声而又严厉地道，“龚兄酒喝多了，且莫这些反话啊。”
龚寻栩这才注意到自己言语的失态，他朝四周警惕地观望了一眼，好在酒楼里并没有多少人，想来他们也并没有听到龚寻栩刚才的话语。
“龚某不胜酒力，刚才得都是些痴话，还望尉迟兄不要在意。”龚寻栩一边用湿巾擦拭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一边用带有歉意的语气道。
“不打紧。”尉迟牧也朝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才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不过，龚某还有一事想问尉迟兄。”龚寻栩道。
“龚兄尽管问便是。”
龚寻栩定了定神，向尉迟牧问道，“假使尉迟兄考取了武举甲等，如愿去往凉国，得以为凉国国君征战。若有一日，凉国同代国发生了战争，你是否会对代国的子民，向你自己国家的子民挥下武器？”
尉迟牧瞪大了眼睛，一脸彷徨，良久，才犹豫着答道，“这个问题我倒真的没有想过。因为华夏诸国都已签订盟约，规定互不征讨，想来龚兄的假设也很难成为现实吧。”
“你低估了人心，更看了人性，这些东西岂是一纸文书可以约束的？依我愚见，华夏诸国将来必起战事！”龚寻栩十分肯定地回答道，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看法坚定不移。
此时，趴在桌子上的林梓奇和安然早就昏昏然睡去，两人同时发出了有节奏的呼吸声。尉迟牧认真地盯着龚寻栩，道，“龚兄也曾过，若考取甲等会前往凉国任职，那么我也想问龚兄，若有一凉国与楚国发生了战事，龚兄会如何应对？”
龚寻栩缓缓站起了身子，将脸凑到了尉迟牧的面前，对着他轻声道，“我的眼里从未有过楚国，也未有国华夏诸国当中的任何一国。”
尉迟牧偏过了头，好奇地问道，“那龚兄眼中所现之物为何？”
“下。”龚寻栩完，又缓缓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尉迟牧震惊了好一会儿，脸上才终于再次浮现出了笑容，他两手托起了一旁的酒杯，恭敬地鞠起身子，对龚寻栩道，“希望你我二人终能考出理想的成绩，共同前往凉国，实现各自的抱负。”
龚寻栩也举起了杯子，同尉迟牧碰杯，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那一刻他却想着，他和尉迟牧虽然有着共同的目标，却终究不是同道中人。
当他将杯子放下之后，无意间却瞟见了酒楼靠窗的位置，一名女子落座了下来，几乎一瞬之间，龚寻栩的目光便被那女子吸引了过去。
那女子有着乌黑色的长卷发，她并没像华夏的女子那般将长发盘扎起来，而是任由其搭在自己的肩膀之上。她有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碧色的瞳孔，高挺的鼻梁，肤色极为洁白、看面相，显然不是华夏人士。
那女子仿佛有着什么心事，双眼望着窗外，眼神中带有些许的不安与哀伤，与华夏女子的凭栏之忧不同，这女子散发出的忧伤居然有一种独特而奇妙的美感，那是一种龚寻栩从未体验过的美，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居然忘记了刚才的心事。
无意之间，两饶目光接触在了一起，那女子微微一愣，随后向龚寻栩露出了微笑。
龚寻栩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并不妥当，急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直视一个女人，在华夏诸国都是一件非礼的行为，但看那女子刚才的样子，好像并不十分在意。
龚寻栩在这时居然想起了今中午林梓奇和安然所争论的华夷之辨，在龚寻栩的心里，受周礼教化的国度为华夏，而无礼教约束的国度则为蛮夷。但那女子的出现却隐隐改变了他的这种看法，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蛮夷这样的词语放在那个异族女子的身上，因为那个女孩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礼仪，但那是一种与周礼完全不同的礼仪。
她来自什么国度，那个国度又有着怎样的礼仪？这个问题不禁萦绕在了龚寻栩的心头。
原本，在龚寻栩的心头只有他所认为的下，从这一夜开始，在他心间某个的角落，却住下了这位他从未谋面过的异族女子。那一夜，龚寻栩有感而发，他沾着酒水，在那张酒桌上偷偷写下了一段诗句：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注】
诗句节选自李白《清平调词三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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