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听到翠儿开口的一瞬间，陈为的动作罕见地出现了迟滞。
我忘记了什么？
翠儿是在诈我？
不对，我是“女主人”，不管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弯弯绕绕，身份摆在这里，一个下人，张口就骗主人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我哪里出了问题？
吃饭前····对了！
陈为刚抬起的勺子巧妙地转了个圈，没有入口，而是重新回到了碗中。羹汤重新回到了碗中，还轻轻在碗中搅动一番。
这一套操作下来，陈为看起来就像是闻了闻羹的香味，然后又验了验羹汤的浓稠。
陈为优雅地将玉碗放下，不含任何感情，高高在上地随口评价一句：
“手艺又退步了。”
随后轻轻一瞥翠儿，冷淡而又毫不客气地开口：
“还不准备漱口？”
翠儿眼中一闪而逝的异样没再出现，机械地招呼来另外两个下人，其中一个端盆，一个端茶水，陈为矜持地洗完手，又小小抿了一口茶水漱口，将茶水又吐回盆中。
这一番饭前清洁整完，陈为才再度坐下。
“退下。”
极尽冰冷的话语非但没让翠儿反感，反倒让她愈发毕恭毕敬。
直到几个下人全部离开，陈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翠儿刚才的眼神他自然注意到了，要是他刚才没有反应过来，被翠儿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她怕是会当场异变。
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实在太过繁琐了些，要不是他看过红楼梦，怕是也着了道。
经此一事，陈为决定加快进度，这次运气好，碰巧知道这么个规矩，但是下次呢？
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需要运气的事情上面，他永远都是自己掌控自己的生死。
“还要多久？”
刚出来的小水直接被整出应激反应，整个身子瞬间挺直，往那一站就是兵。
“最多两个小时，保证完成任务。”
陈为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了院外。
他现在要是想找到老学究他们，必定要出这个院子，但是整个别院就这么一个大门，门外不远处应该就是下人房，那个翠儿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翻墙？且不说这里的墙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禁制，可行性有多少，就凭他这个身份，大小姐怎么能翻墙！
要只能走正门，那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呢？
·············
两小时后。
累得跟狗的小水颤颤巍巍地把箩筐放回地上，然后直接瘫倒在地，被陈为收回了契约物里。
看着还算精致的女红，陈为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面色一凛，小步走出房子。
大门推开，红衣身影出现在门槛上。
“小姐这是要去何处？”
翠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旁边，头低得快要埋进地里，显得恭敬至极。
“见人。”红衣身影，随口一答。
翠儿先是没有言语，过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来，弯腰侧身——很明显，是要跟在主人身后。
陈为端正好自己 仪态，这才往回廊深处走去。
走出院门，算是踏出第一步了。
陈为此前让翠儿准备漱口，其实就是个小小的试探，试探自己能动用的规则边界在哪里。
只要自己的大小姐“形象”没有崩坏之前，自己做出一些符合人物形象预期的要求，是可以利用翠儿的。
而刚才他用的“见人”正是玩了个小小的文字游戏。
他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明这个身份到底是已婚之妇还是未婚之妻，自然不知道是去见父母还是见公婆，稍稍宽泛一下，自然找不出毛病。
不过现在有一个新问题——他连去见父母还是公婆都不清楚，哪里知道他们住哪？
不过也好，可以趁机找找老学究他们现在在哪里。
但是不得不说，整个府院是真的大，里面的路也是错综复杂，往往走到一半就进了胡同里，胡同里走着走着又进了园林。
好在翠儿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在外边，陈为没让她开口，自然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这倒是让陈为觉得有些意外。
整个府院里到处张灯结彩，喜字贴得到处都是，一看就有大喜事，这倒是和陈为的身份对上了，就是整个府里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意料中忙上忙下的下人一个也看不见，这就很不正常了。
“小姐，前面就是姑爷住的地方了。”
陈为刚要继续走下去的时候，翠儿的声音让他止住了脚步。
姑爷？这是还没成亲？不然怎么还分房。
眼看陈为似乎有进去走走的想法，翠儿的声音再次冰冷下来：
“小姐，您还未成婚，和姑爷独处，不合规矩。”
“你在外候着，便不算独处，我实在思念得紧，见一面，无妨。”
陈为轻飘飘地撂下话，红衣轻摆，径直走进了院内。
翠儿眸子中闪过一丝晦暗，似乎有所动作，不过陈为已经渐行渐远，只能先跟了上去。
“敏儿，无妨，我最近思念得紧，见一面，聊解相思之苦也好。”
陈为还没进门，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还没等陈为走进去，声音的源头就自己走了出来。
见到来人的那一刻，陈为瞳孔一缩，脸上极为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起伏，而来人看到陈为，虽然养气功夫了得，表情控制得很好，仍是不免惊诧之色外露。
“见过小姐。”
“见过姑爷。”
两个人还没做出反应，旁边跟着的下人倒是已经恭敬打起了招呼。
不过两位主人也不是什么蠢人，几乎在两个下人刚请完安就立刻明白要干什么。
两人相对一礼，矜持又含蓄，当真是止乎于礼。
姑爷稍稍侧开身子，温和一语：
“到正厅一坐。”
陈为轻施一礼，随后跟着姑爷缓步走进了院中。
“你们二人在门外候着即可。”
看着陈为走进了房间，姑爷淡淡地瞥了一眼两个下人，让他们候在外边。
不过两人没有关门的意思，还未过门，共处一室，闭门显然不妥。
不过屋内的两人并没有说什么，在对桌坐下，姑爷将茶水递到了陈为面前。
陈为矜持的接过茶水，轻扣杯沿却是没有喝下去。
因为，杯底下，塞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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