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伺候沈玳穿衣的宫女，面面相觑，随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晋王殿下……说的呀……”
沈玳揉了揉脑袋，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好作罢，随即就跟着吴尧径直朝大理寺走去。
两个宫女看着沈玳离去的背影，窃窃私语道:“果然是小地方来的，住了宸妃娘娘的寝殿，也不知第一时间去感谢宸妃娘娘的恩德。”
宫女二:“就是，要不是因为她是晋王妃，谁会管她死活！”
宫女一:“还带着一个男人到处乱跑，简直不知礼数，不成体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几乎把沈玳的里里外外，都否认了个遍。她们全然没有注意，一群人已经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她们身后。
只听一个娇媚的女声，从两个宫女的身后响起。
“说够了吗？”
两个宫女一听，顿时吓得身形一僵，随即便慌乱地跪了下来，并转过身来，朝宸妃拼命磕头道:“娘娘，奴婢知错，求娘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宸妃顶着一头高高的峨髻，在众宫女的簇拥之下，款款走来。
这么冷的天里，她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襦裙，一阵冷冽的寒风吹来，将她的裙摆吹得摇摆不定，即便如此，她的神色，依旧未改。
但最让人咋舌的，还是她那袒露着半边肩膀之上，布满的吻痕，许是寒风吹拂，带走了她脸上的红晕，但也不难猜出，她刚才，是从何处而来。
“本宫倒是不知，身边之人竟然如此伶牙俐齿，想当初，本宫也是从晋阳这种小地方来的，那是否本宫不在的时候，你们也是如此议论本宫？”
宸妃说话时，脸上永远都挂着温柔的笑容，但俗话说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宸妃抬起手来，用她那轻施丹蔻的指甲缓缓滑过宫女的脸颊，最后停在了她的下巴，她将她的下巴轻轻勾起，用那迷人的微笑，淡淡道:“既然如此喜欢嚼人舌根，那便……”
宸妃想了想，随即缓缓起身，那襦裙柔软的布料将她近乎完美的身体曲线勾勒出来，散发着一种朦胧而迷人的魅力。
她的娇柔之态也在襦裙的映衬下，更显柔美，令人心驰神往。
她依旧保持着那笑容，缓缓说道:“把她的嘴，用针线缝好，以免他日出去，胡乱说话，丢了本宫的脸面！”
“娘娘，奴婢错了，求你饶了奴婢吧！”
宸妃再也不想听她说话，她转身便朝宫殿走去，不一会儿，原本还吵闹不休的宫殿之外，现在只有低声地呜咽，她喜欢听别人哭……喜欢看下位者无能为力的求饶……
可是这个宫殿……还是太暖和了……
宸妃看着还在燃烧着的木炭，她将下人们尽数屏退。
随即又侧卧在软榻之上，将窗户缓缓打开，她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风雪骤起……
“又下雪了！”
她低声喃喃，怅然的眼神中，似乎饱含着无数的哀愁。
而另一边，沈玳正在大理寺地牢里，信步走着。
那地牢里有一段狭长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被关押的犯人，每过几个关押的房间，就有一个隔间，那隔间便是行刑的地方。
肮脏，冰冷，血腥，残酷，都不足以去形容这个绝望的地方。
沈玳所过之处，似乎都有一双无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他们看着锦衣华服的沈玳，嫉妒而又愤恨的目光像无数把刀子，要将她的身体一寸寸剥开。
刑房里撕心裂肺的惨叫亦不绝于耳，沈玳听得实在受不了，只能捂住双耳，并加快自己的步伐。
她自出生之日起，从未入过地狱，或许此时此地，便已是地狱，已入地狱……
行至不知倒数第几个牢房时，沈玳的腿，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了。
她被吓得惊呼出声，也拉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一阵疼痛猛地袭来。
但她还是强忍着疼痛，低头看向那只紧紧握住自己脚踝的手，她发现那只手很脏，指缝里布满血污和黑泥，他的手也很小，但十分强劲有力。
沈玳将目光拉长，这才认出那只手的主人——岑霸。他的脸早已变得血肉模糊，脸部轮廓也被折磨得变形，若不是他那矮小的身材，和具有代表性的脏乱的头发，沈玳绝对不会想到，他竟是岑霸！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这才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岑霸缓缓抬起头，露出他那被打得四分五裂的右眼珠，而另外一只眼睛，也并未好到哪里去，只能说，勉强还算完整。
他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勉强打量着沈玳。
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沈玳的浮光色斗篷上，他沙哑着声音，哈哈笑着，笑了良久才停了下来。
眼泪混着血水，流了满脸。
沈玳艰难地蹲了下来，她看着岑霸。
只听岑霸低声控诉道:“沈娘子……你好狠的心呐！竟去骗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做局！”
岑霸咬牙切齿地说着，给这本就长得不算好看的脸，又添了几分狰狞。
沈玳自知理亏，没有说话，即使一切的开始，都是蓁蓁先来找到她的。
岑霸:“沈娘子……你是如何这么心安理得地，穿上这富丽堂皇的衣服，来这地牢里炫耀呢，嗯？”
岑霸见沈玳没反应，随即继续控诉道:“可怜蓁蓁那么信任你……对你那么好……她不该落得如此结局！她更不该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死去……我要你永远记得，你拥有的一切，都是蓁蓁给你的，你要好好保护蓁蓁，这是你欠她的，知道吗？”
沈玳也转而看向岑霸，冷声质问道:“对于蓁蓁，我知道该如何做，不需要你来说教，更何况，造成今天这一切的，不正是你自己吗？当初，你若是不反，是不是就没有今天？既然反了，为何要带着蓁蓁上战场？你难道不知？刀剑无眼？”
“那是因为，世道不公，蓁蓁她……她命苦啊！”岑霸说话时，激动地近乎哽咽。
乱世中，谁不比谁更苦？乱世中，连苦难都并非一成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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