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
刚进大殿，便已窥得沉重之气。
皇帝拿着昨夜大理寺递上去的折子，脸上怒意难掩，
“听说有人对大皇子的身份转变颇有微词……”
他目光冷冷扫视堂下众朝臣，
“怎么？如今边关告急你们闭嘴不言，倒是有那口舌对朕的家事指手画脚了！”
各位抬头看了一眼，纷纷缩起脖子。
昨日菡萏书院外的事，大家多多少少听了几嘴。
自从菡萏书院开起来后，发起了一些“女人当自强”的言论。
各家夫人们好奇去听了一两次，让一向循规蹈矩的深宅妇人起了一些叛逆心。
是以，好些朝臣安稳了几十年的后宅起了诸多龃龉。
当然，这“龃龉”只针对那些将“夫纲”奉为天旨的男人们，让他们无法再在家中高高在上，指手画脚。
因而，这两年没少明里暗里勒令书院关门，纷纷被容百川和皇帝挡了回去。
时隔多时，遇到“公主变皇子”一事，有人便又想去调弄一下民愤。
“陛下，女子书院确有不妥……”有朝臣上前谏言，
“近日京中多女子与夫家决裂，皆因……”
瞥到前方容百川递过来不悦的眼神，朝臣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皆因那书院中有违纲常的言论。”
“再这么下去，百姓家庭不睦，恐会引发民愤啊。”
“家庭不睦……”容百川看向那人说道：“怎么样才叫家庭和睦？”
“男人打女人，她们忍气吞声就叫家庭和睦？”
“你夫人心甘情愿拿着嫁妆给你养外室就叫和睦？”
“你……”家中隐事被提起，那人羞愤不已。
容百川冷嗤道：“你可真有脸啊！”
“陛下，我女儿劝说和离的人家，皆是因为妇人长期遭受家暴，忍无可忍之人，绝非有意挑起民间争端。”
“长期遭受家暴……”又有人跳出来反对，
“敢问容大人，先前为何无人说起，偏生菡萏书院一开，就多了这么多？”
“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再所难免，家中是非恩怨谁又说的清。”
“若不是令爱刻意将事由放大，教唆女子不敬夫长，怎会有家暴一说。”
“李大人这话说的怕是目光短浅了？”蒋尚书看向那人说道：
“关于民间家宅之中的案子，刑部每年的卷宗少说也有数百起，皆因妻子被丈夫家暴至死。”
“李大人不在其位，切莫当那井底之蛙！”
蒋尚书白了李大人一眼后，甩甩袖子，揣着手站好。
“纵使有过，也应在其中调和，哪有一上来就劝人和离的！”
李大人无理也要狡上半分：
“况且，我可是听说，容大小姐多次以权压人，逼迫人夫妻和离。”
“若人人都效仿，打着为人好的名义欺压百姓，数年之后，东邬又与前朝何异！”他说的义正言辞。
“陛下……”一向不多言的秦太傅突然开口。
“太傅有何话说？”皇帝恭敬问道。
秦太傅已经年过花甲，即将致仕，他一开口，无人不敢不倾听。
众人皆认真看向他。
“文宗帝以文治国，他过世前，曾要求老臣多培养文臣，为东邬创造盛世太平……”
太傅年迈，气息不稳，停下来歇了口气，继续说道：
“老臣不才，未能实现便将与世长辞……”他抬手擦了擦眼角，
“如今老臣外孙女意为臣这把老骨头尽些绵薄之力，却招来如此非议……”
他气息微弱，说的缓慢，声音里还带了哭腔，容百川听的一愣一愣的。
“是臣无能，未能教导好孩子，请陛下绛罪于臣，全了那孩子的一片孝心吧。”
说着，他就要颤颤巍巍地跪下，身后的秦中书忙伸手去扶。
他也是一脸懵，昨天父亲在家骂他的时候还是中气十足，能吼破天。
怎么这会儿跟快死了一样？
“陛下，养不教父之过。”
容百川看出这老头子在倚老卖老，给皇帝递锤子。
但是今天这个锤子，他递最合适。
“要罚就罚臣吧，是臣没有教导好孩子，让她用臣的权势去帮助他人。”
“说到底，还是臣的权利太大了，臣愿削官禁足，以赎罪过。”
“只是……”一阵慷慨激昂后，容百川略带歉意道：
“如今边关告急，臣恐怕不能为陛下分忧了。”
“还请陛下另派有谋之士，前往边境收复失地，将北族蛮夷赶出去。”
众人闻之色变。
“好。”陛下立刻应允。
众朝臣瞬间心惊。
如今这朝堂之上的武将，有能力与北夷一战的只有容百川，皇帝居然同意了他的致辞？
“既然你们说容家有罪，那朕便治他们的罪！”皇帝沉声道：
“那这前往北夷退敌之事，就交给诸位大义凛然的爱卿可好？”
他语气平静，眼中却盛满怒意。
那几人抬头一瞧，霎时跪地告饶。
“陛下恕罪，臣等并无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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