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裹着雪片掠过松林时,小鹿茸茸正用蹄子扒开积雪,寻找藏在底下的冬青果。它的角上还挂着去年的红绸带,那是山脚下的老婆婆给系的——每年第一场雪落,老婆婆就会搬着藤椅坐在屋檐下,看茸茸从林子里跑出来,嘴里叼着沾着霜的野果。
可今年的雪下得太急,茸茸在松林里转了三圈,只找到几颗冻硬的山枣。它缩了缩脖子,往山脚下望去,却没看见熟悉的藤椅。老婆婆的小木屋烟囱不冒烟,窗棂上的红灯笼也歪歪斜斜地挂着,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
茸茸踩着积雪跑到木屋前,用鼻子顶了顶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飘出淡淡的药味。老婆婆正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咳嗽声像破旧的风箱。“茸茸来啦?”老婆婆眯起眼睛笑,手指冻得通红,“今年做不了冰糖葫芦了,手不听使唤啦。”
桌上的铜锅里,冰糖还结着块,旁边放着串没穿完的山楂——去年这个时候,茸茸总蹲在灶台边,看老婆婆把山楂串成串,裹上熬得金灿灿的糖浆,咬一口能甜到尾巴尖。那些糖葫芦除了给茸茸留一串最大的,其余的都要送给雪地里的小动物:给松鼠串上松籽,给兔子串上胡萝卜,给刺猬串上野栗子。
“我帮您做吧。”茸茸用蹄子指了指铜锅,又指了指自己的角。它记得老婆婆说过,熬冰糖要小火慢煮,搅的时候得顺着一个方向,不然糖浆会发苦。
老婆婆摇摇头:“你没有手呀。”茸茸却已经用嘴叼起木勺,笨拙地往灶膛里添柴。火星子跳出来,映得它的眼睛亮晶晶的。老婆婆叹口气,只好教它:“先把冰糖敲碎,放进锅里加温水,火不能太旺……”
茸茸用蹄子把冰糖踩碎,叼着勺子放进锅里。水开了,冰糖慢慢化了,咕嘟咕嘟冒起小泡。它正想搅,却听见窗外传来“扑棱”声——一只麻雀歪在雪地里,翅膀上沾着冰碴,嘴里还叼着颗冻僵的麦粒。
“是雪太大,把它冻住了。”老婆婆说。茸茸赶紧跑出去,用身体挡住风雪,把麻雀护在怀里。等麻雀缓过来,它啾啾叫着,用翅膀指了指后山——那里的山楂树被雪压弯了枝,红果在雪地里像撒了把红宝石。
茸茸跑到后山,用角小心翼翼地拨开树枝,让山楂掉进铺在雪地上的布袋里。麻雀在旁边飞着,帮它啄掉沾在山楂上的雪。等布袋装满时,茸茸的角上结了层薄冰,可心里热乎乎的——它想起去年,老婆婆就是踩着这样的雪,背着筐去摘山楂的。
回到屋里,茸茸学着老婆婆的样子,用嘴叼着竹签,把山楂串成串。有的串歪歪扭扭,有的山楂掉了又捡起来,沾了满身的雪。这时,门又被推开了,小松鼠抱着松籽站在门口,尾巴上的雪簌簌往下掉:“婆婆,我来换糖葫芦啦,今年的松籽特别饱满。”
看见屋里的情形,小松鼠的尾巴垂了下来。它放下松籽,用爪子拿起山楂,帮茸茸串成整整齐齐的串。“我妈妈教过我串松果,这个和串松果差不多。”小松鼠的爪子灵活,不一会儿就串好了十几串。
糖浆终于熬好了,金黄金黄的,像融化的阳光。茸茸叼着木勺,把糖浆浇在山楂串上。松鼠用爪子扶着串,不让它倒掉。糖浆滴在雪地上,立刻冻成了亮晶晶的糖块,被偷偷跑进来的小兔子捡起来,含在嘴里眯起了眼睛。
“我也来帮忙!”小兔子蹦到桌边,用耳朵卷着竹签,把串好的糖葫芦挂在屋檐下的绳子上。风一吹,糖葫芦晃来晃去,像挂了串小红灯笼。
很快,雪地里的小动物们都来了。刺猬背着野栗子,用刺挂着糖葫芦;野鸡叼来彩色的羽毛,插在糖葫芦串上做装饰;就连平时最害羞的狐狸,也叼来几串野葡萄,让老婆婆加在糖葫芦里,做成了酸甜的葡萄串。
茸茸蹲在灶台边,看大家忙来忙去,忽然发现老婆婆不咳嗽了,正坐在床边笑,眼睛里闪着光。“往年都是我给你们做,”老婆婆说,“今年换你们给我做,真好。”
天黑时,屋檐下挂满了糖葫芦,有山楂的、松籽的、胡萝卜的、野栗子的,还有裹着葡萄的。雪停了,月亮出来了,照在糖葫芦上,糖浆亮晶晶的,像镀了层月光。
小动物们各叼着一串糖葫芦,在雪地里跳起了舞。茸茸咬着属于自己的那串,山楂的酸混着冰糖的甜,从舌尖暖到心里。它看见老婆婆站在门口,身上裹着棉被,手里也举着一串,雪花落在她的白发上,像撒了把糖霜。
“明年,我们还一起做糖葫芦。”茸茸对着老婆婆的方向,轻轻晃了晃尾巴。老婆婆笑着点头,咳嗽声早就停了,只有甜甜的糖浆味,混着雪的清冽,在月光下慢慢散开。
后来,雪地里的小动物们都说,那年的冰糖葫芦特别甜,因为里面裹着暖暖的心意——就像茸茸的体温,像松鼠的爪子,像兔子的耳朵,像所有愿意为别人伸出援手的,小小的温暖。而那间木屋的烟囱,从那天起又开始冒烟了,烟圈在雪地里打着转,像一串甜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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