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文、孔两位将军目眦欲裂，气的胸口起伏不定，甚至当场就忍不住将刀拔出了鞘。
杀父灭门之仇，屠戮百姓之罪，羌族人在南诀犯下的，数不清、说不尽的累累血案，怎么就成了这厮口中轻飘飘的一句“一丁点儿私人仇怨”？
陆云起咬着牙，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悄然渗出。
内心深处的愤怒如火山般汹涌喷发，他费了很大的努力才让自己保持冷静，挥手拦住了文、孔两位将军冲动之下想做的事情。
回身看向身后定远军的将士们，这些一向以保护南诀百姓为傲的勇士们，现在的脸上失去了以往的坚定果敢，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茫然、不甘跟痛苦。
祖父跟父亲两代人的心血，留下的十万定远大军，被林家人以手段谋走了六万，这场艰苦的战役消耗掉了一万，现在就只剩下他身后这不到三万人了。
林国舅手中就有整整六万人，再加上朝廷派来的五万大军。
这五万大军战时虽然合在定远军中，听他调令，可现在，这支军队的兵符怕也是到了林国舅手中。
他不能拿定远军兄弟的性命去搏。
“既然朝廷已经做了决定，定远军自会遵从。”
这句话说的实在太过艰难，陆云起喉头震动间，甚至感到了一股从五脏六腑返上来血腥味儿。
“世子！”
“将军！”
“大公子！”
己方的众将士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摆摆手，然后大步走到那钦差面前。
两股战战的钦差看着比自己还高出一头的我，压迫感十足的冷面少年将军。
朝着他...手中明黄色的圣旨，缓缓弯下一侧的膝盖。
“陆云起，领旨、谢恩。”
钦差眨眨眼，脖子僵硬地低下头，对上陆云起那黝深的看不清楚情绪的寒芒，像是被冰了一下似的，猛然回过神儿来。
“呃、呃，给。”
慌里慌张之下竟然单手就把圣旨递给了陆云起。
好在众人视线的焦点都在陆云起的身上，无人察觉出他的“大不敬”。
“这就好了，贤侄能想通，我这做叔父的就安心了。”
林国舅挑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故意的嘲弄。
“不过，贤侄如此识时务的这一点，倒是与你父亲，大不相同啊呢，哈哈。”
陆云起隐忍多年，连退兵这事儿都强行接受了，又怎么会因为他这一句嘲讽的话就破防呢。
“如今圣旨已接，定远营中还有诸多事务等着陆某前去处理，比不得提督清闲，几位自便吧。”
说完，陆云起也不看他们的反应，带着人便转身进了营帐。
陆云起的身影刚一消失，林国舅的脸色便瞬间沉了下来，原本挂在嘴角的那抹嘲讽也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鸷之色。
他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定远军的营帐，仿佛要将里面的一切都看穿。
钦差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他小心翼翼地站在林国舅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出，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这位权势滔天的国舅爷。
“提督大人，这陆云起虽然接了圣旨，可他那副模样，分明是心不甘情不愿啊，有怨恨啊，咱们要不要......”
刚才还被林国舅踹了一记窝心脚的春柳太监，此刻已经能顽强地从地上爬起来了。
林国舅冷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蠢货！
也不知道父亲跟长姐眼光是出了什么问题，竟选了这么个目光短浅的东西送到这儿来。
“大公子，您真的要就这么忍下去吗？真的要，撤兵？”
鲁逸眼里布满血丝，声音中带着不甘跟一丝质问。
陆云起未说话，却将拳头握得更紧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染红了一片。
自进了营帐开始，萧芸棠毫不掩饰自己担忧的目光，敏感地觉察出不对劲儿，她微一低头，便发现了地上的血迹。
萧芸棠的心猛地一沉，她快步走到陆云起身边，握住他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形势如此，你又何苦要这样为难自己？”
陆云起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鲜血，脸上这才露出一丝苦涩无力的笑容。
“没事，只是气血上头，不小心攥得太紧了而已。”
陆云起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营帐内的众人。
“现在，除了顺应朝廷的意思，退兵，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我们看似强大，能将羌族打回老巢去，可你们别忘了，真正属于定远军的兵力只有不足三万！若我所料不错，朝廷那五万大军的兵符现在已经到了林国舅的手中。”
林家人，如今大权在握，自然是惜命的很。
林国舅既然敢只带一队人马就来他定远军中，身后就必有倚仗。
文将军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世子，我明白。可我们定远军的兄弟们，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只要您这边一声令下，我们愿意跟着您，哪怕是死，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话里暗示的意思近乎是明晃晃的。
让一向以忠君爱国为人生信念的老将军，都主动说出这种话来了，可见他心中究竟对南诀朝廷有多么的失望了。
陆云起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后又变得坚定下来。
“文叔，我明白您的意思。”
他声音里带着些微不可察的哽咽。
“当初跟着父亲的定远军兄弟足有十万，现如今传到我手里只剩下这不到三万人。定远军的兄弟可以战死于沙场，却不能亡于自己人的算计之中，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侮辱。”
陆云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我明白你们的心意，可我也有自己的坚持，你们的鲜血绝不能因我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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