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伏在萱草肩头的小南瓜一怔，“爹爹——”
不敢置信的哭腔，连从来不肯省略的“猛猛”两个字都忘了。
萱草也听见了，小南瓜这么一挣扎，几乎要抱不住了，忙弯腰将人放稳，大手牵牢小手，生怕小孩子没个轻重，生猛一扑，刚缝合的伤口再次迸裂，宋九能血溅当场。
哄乖小南瓜，萱草忙搭脉。
白大夫配合着上仪器检查各项指标，两人不约而同对视，眼里都有惊诧。
这恢复能力，也忒强悍了。明明死得只剩半口气，竟然这么快就醒了。一般人就算醒了，也顶多是能动动手指头、眨眨眼睛什么的。这位竟然直接开口说话，声音弱却清晰。就连伸手拉小南瓜的动作，慢归慢，却也准确有力。
云萱草刻意忽略宋九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以及目光里显而易见的探寻。
看来，宋九确实不是普通人，明显是对自己身体内部正在飞速愈合的创口和气脉超常的修复速度有所察觉了。黑色柒号瓶的事，这位怕是知道一二的。原本想着作为谢礼赠送之后，大家天涯路远，从此不相见，倒也没什么要紧。毕竟，难得遇着一个这么顺眼的，从脸到声音，哪哪儿都长在自己的点儿上，顺手宠一宠，也是可以的。可计划不如变化，接二连三的意外将两个人搅了更多交集。
为避免更多麻烦找上门，云萱草只能选择装傻了。
不过，宋九伤势恢复这么好，倒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大事。接下来就算有发烧，也不怕了，起码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再有这么厉害的自我修复能力加成，还真是用不了几天就能活蹦乱跳。
云萱草学说话是从背汤头歌开始，学走路是从跌跌撞撞跟着师父摇响串铃儿，走乡串村，作走方郎中开始。她见过、经过、治过的病人总数和病状，比城里大医院七八十岁的老大夫相比只会多不会少。但像宋九这种，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倒也能说得通，此等稀奇人，遇着她的稀奇药，两奇归一奇，自然是奇上加奇。
云萱草连自己也没察觉的轻叹了一声，怕也是最后一次见。这边事了，自是要尽快拂衣去。去探了那位重伤患者之后，就直接遁走，离这一大一小麻烦精远远的，从此不见最好。
蹲下身子，萱草握住小南瓜肉乎乎的小爪子，既是安慰，又是告别。平视小南瓜水雾蒙蒙的大眼睛，“小南瓜，你猛猛爹爹脱离危险了，姐姐向你保证过的，一定会治好他。你瞧，这会儿都能开口喊你名字了呢。过个三五天，就跟你一样活蹦乱跳了。你乖乖陪着他，姐姐还有事要忙。”
“小姐姐，你别走！”小南瓜小人却不傻，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反手抓住云萱草的手指头，攥的死紧，不肯松开。他想说，小姐姐你留下来陪我，我害怕。先是被拐卖，在几个坏人手里被三番两次欺负。好不容易被猛猛爹爹救回来，可我，却害得他差点连命都丢了！
小南瓜是小男子汉，再怕，却也不肯说出口。只眼泪汪汪，努力装成小大人的懂事模样，“小姐姐，你别走。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害得猛猛爹爹受伤，可我以后不……”
“什么？”这下，不只云萱草惊讶，就连从地上爬起来张牙舞爪要继续抓歹徒头子的马金也听出了名堂，异口同声问。
“白大夫，你师弟，就是那个——”小南瓜正在思忖组织语言，云萱草乘此机会赶紧跟白大夫落实1号车厢危重伤患的事。
“汤石蚕，汤师弟。青州二院外科一把刀。”白大夫听出来云萱草想问什么，忙重复了一遍。
“哦，汤大夫，他很厉害吗？”也不知脱离危险没有。她倒不是想瞎逞能。跟前有病人却没脱离生命危险，她就总是不能安心干别的。
“是，很厉害。从帝都来青州二院交流的外科专家。”白大夫与有荣焉，还挺了挺胸膛，表示骄傲。
得到了肯定答案，萱草便也真的放心了。世间能人辈出，比她厉害的医生全国全世界不知凡几。她虽不了解城市里医院大夫的级别职衔什么的，但“专家”两个字，总能让人安心就是了。
索性收了心思，安心陪小南瓜。这小家伙儿，跟小玄葫差不多大，没想到竟是藏了那么重的心事。
“小南瓜，你说，姐姐在听。”云萱草保持跪蹲姿势，视线平齐，把小南瓜当大人一样同等尊重，平等交流。
感受到来自小姐姐的信任和鼓励，小南瓜吸了吸鼻子，勇敢开口，将藏在心里折磨的他快要疯掉的话一股脑儿倒出来，“是我告诉猛猛爹爹，从咱们座位跟前挤过去的那个，是抓我的坏人，他才去追的。”
扑在温柔又厉害的小姐姐肩头，小南瓜将小脸埋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却不出声音，眼泪浸湿了几重衣。
难怪从发现宋九重伤，到拔刀、救人等等，小南瓜都乖乖跟着盯着，却一声不吭。萱草心疼坏了，忙搂了人轻轻拍后背，一下一下，脑子里却紧急翻腾，怎么样说才能真正解开小南瓜的心结，而不只是轻飘飘几句安慰。
却有人先一步开口了，“爹爹要谢谢小南瓜，要不是你，坏人欺负的就是咱们整车人了！”宋九声音虚浮，却一字一顿，刻意加重力道。
“真的吗？”小南瓜打了个哭嗝，惊喜交加。
“真的！”
“真的！”
“真的！”
列车长马金，云萱草，还有宋九，异口同声，却斩钉截铁。
小南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目光落在马金的制服胸牌上，“您是列车长？”
“是，”马金终于从自己的暴怒情绪圈里出来了。弄明白事情真相，颇有些不好意思，见终于有机会跟这位宋先生的救命恩人冰释前嫌，赶紧卖好儿，“要不是你认出了他们，咱们车里近两千人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所以，你是咱们的小英雄！铁轨断裂，不只是暴风雪的缘故，还有……”
“铃铃——”白大夫的内部手机尖锐利响起。
“嘟嘟——”列车长的通讯器疯狂震动。
医务室难得缓和下来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只听了一句，两人同时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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