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着云萱，虚幻神情有些恍惚，目光透过云萱落在遥远岁月的尽头。
朝开一树辛夷花，夕望已是醉晚霞。虚幻语气莫名柔软，“至于人情不人情的，跟你不相干。那是我的责任！”
“责任？”云萱被这两个字震了一下。不是遁入空门了么，怎么还巴巴地讲什么责任不责任的。
虚幻眼皮儿都没再抬，却分明看穿了云萱的一举一动一转念，嗤笑一声，“俗人！”
“这一声‘ 俗人’，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我？”云萱被噎得“呃”了一声。
她可不想跟这位辩什么俗与脱俗，一迭连声的认怂“是是是，是我着相了，俗了。第三个？”
虚幻神情又恢复了平静淡然，那一丝淡墨擦染的裂痕像是从不曾出现过。
语气淡淡道，“那位莫施主，见了一个人，一个中年妇人。就是那位任家的远房亲戚，说是来青州旅行，暂住几日。真实身份是——”
语声一顿，看着云萱，似是在斟酌要从哪儿说起，才能更清楚明白，
“真实身份，是膘国乌冰焰三部中的乌部，乌十三？”云萱坐直了，身子前倾，紧紧盯着虚幻，问了另一个貌似不相关的问题，“白雪呢？她去哪儿了？”
虚幻惊讶抬眸，细细打量云萱，似是没料到面前这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小姑娘，竟然聪慧至此。嘴里却是声色不动，安然回话，“她和她的人，都被引开了。”
“白雪是个机敏的，”云萱沉吟道，“法海寺有他们的人？不止一个？”
“是，”虚幻声音低低，莫名生愧意。法海寺僧众身为出家人，不论有什么不得已，助纣为虐总归是种下了恶因，得恶果不过迟早罢了。
云萱想了想，决定验证一下踏进云甸阁顶楼后，突如其来攫取的植物信息。
那是一丛细叶寒兰，幽香暖露，清风摇翠，将开未开半遮面的美。她特意问过，是茶楼开张时候，托人从法海寺极擅养兰的摒尘大师那里求来的。
自绿皮火车上那一次，因为返魂梅而引动极其强烈的植物信息感应之后，那种情形再不曾有过。
以致云萱每每有些恍惚，总觉得那回那事儿，只是她体力熬到极限后出现的幻觉。却是没想到，今天一脚踏进云甸阁顶层，那种幻觉又出现了。
寒兰信息再结合云瑞和玄、白、朱、青他们先后查得的消息，小试牛刀加以验证。果然，虚幻大师这个唯一的目击者，竟是直接给了肯定答案。
云萱信心大增，身体又往前倾了几分，认真看着虚幻的每一丝儿表情变化，语速很快，“乌十三全身上下只一样饰品。小水滴状耳钉，黑如纯漆，细如羊脂的小水滴上隐有几条墨线。寥寥几笔举翅搜翎图，黑鸟栩栩如生，是乌鸦？”
“呃？”虚幻两根眉毛简直挑出天边儿去了，惊讶万分，细细盯着近在咫尺的云萱，又看了几眼。
预想中的答案再一次得到证实。云萱愉快极了，凤眸清炯炯，丝丝笑意铺满脸，语声又清又脆，轻快非常。
“乌鸦是最聪明最灵性的鸟儿，也是离死亡最近的，‘乌冰焰’便以此为统一标识？莫从双私会的那位，坠饰是耳钉，玉为黑色，当属乌部？耳钉加‘举翅搜翎’图，表示性别为女？鸦眼中隐刻编号，排行十三，所以代号乌十三？”
一连四问，每一问都精准非常，每一问都是绝密消息。
虚幻这下不只眉毛挑到飞出天际，眼珠子也跟着瞪大了，瞪出满额头的川纹，“你知道？怎么知道的？”
云萱没答虚幻的问题，只自顾自往下说，“乌部，由乌大堂主统领。当年，这个乌十三便是配合焰部焰老大行事的人？”
细细观察着虚幻的表情变化，云萱心里更加肯定了寒兰植株信息的可靠性，顿时信心大增。
看样子，摒尘老和尚在他的兰园见过不止一次膘国信使。想起初来青州那一次，在斩山寺与摒尘的那一次会面。云萱心里旧的谜团未解，新的谜团又添。
见云萱似乎是证实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自顾自怔忡出神。
看着云萱怔忡出神的侧影，虚幻眼底闪过一丝丝怀念，情不自禁呢喃，“还真是像啊！”
“您说什么？”虚幻声音太轻，窗外街道上刚好有高亢的汽车喇叭声一轰而过，云萱没听清。
“哦，没什么。”虚幻回神儿，淡淡道，“你说的那些，需要凑近，细看，才能发现。”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一个出家人，怎么能凑那么近，还盯着人家女施主的耳饰细瞧？再说了，你确定我知道耳钉那东西是什么东西？”
“哈，”云萱噗笑出声，戏谑地盯着虚幻大师，慢悠悠道，“小叔祖，您这是不是看我人傻好欺负？我师父说，精通禅定的人，都有一双好眼。百步之内，落针可见。还能够穿透人心。您？”
虚幻被云萱那双极其相似的凤眼盯得，竟是有种突然看见兄长皇甫芫的错觉，上身不由自主往后仰了仰，脱口道，“我能，我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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