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增德疼得龇牙咧嘴,刚嚎了两声,想起长天大学分配的破房子不隔音,就又闭了嘴。
他往前弓着身子,好不容易掐住孙平尧的小臂,孙平尧低下头就咬住了他的耳朵。乔增德挣也不敢挣,打又不敢打,生怕孙平尧这朝北泼妇真把他耳朵咬掉,马上求饶:“媳妇儿媳妇儿,饶命饶命!”
孙平尧不解恨,加大力度,乔增德嚎叫着,试图把手指头伸进孙平尧嘴里,撬开她的牙,但胡乱拨拉之际,他的手戳到了孙平尧的眼睛。孙平尧当即哇哇大哭,一张嘴,乔增德的耳朵总算得救了。
孙平尧一屁股坐到地上,搓着腿脚,嚎啕大哭。
乔增德捂着劫后余生的耳朵,缓过一口气,恨不得一脚把孙平尧踢出去。就在他打算新账旧账一起算,好好收拾收拾孙平尧时,电话响了。是包霜蕊。
乔增德喘了几口粗气,强迫自己平复下来,朝孙平尧低吼一声“别嗷嗷了”。
孙平尧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就得让乔增德的学生们听听乔增德是怎么欺负她的!
乔增德没有拿起话筒,要是让包霜蕊看到这个情景,那是丢他的脸。做男人的,连个老婆也制不住。
乔增德想起孙平尧给乔其女孩家家的留个溜光锃亮的阴阳头就火大。
他活给别人看了大半辈子,精虫大的事他也有自信吹成巨龙,但就这唯一的孩子拿不上台面。他老乔家就他的三弟乔增财生了个儿子,他和大哥乔增金都只有一个女儿,当年为了公职,没法儿再生第二个,想要儿子也要不成。好,女儿就女儿吧,偏偏现在就男不男女不女。胖了吧唧的,就她那男妖怪一样的发型,一露面就得惹人侧目。
乔增德想到她女儿乔其,心里就涌起绝望的怨恨,自己一世英名,上天绝我。学院里那个驴脸副院长曾智宏拍马屁的话说了一箩筐,但转脸就和别的同事叽叽喳喳窃窃议论。赵东军也不是个东西,天天躲人家家门口听屋檐,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咧张大喇叭嘴到处说。
乔增德和孙平尧自从生了乔其,几乎没敢让乔其在长天师大露过面。乔增德也没有请他爹娘去参观过长天师大。
只有一次,他的办公室堆了太多别人送来的礼,土特产虽然不值钱,但他舍不得丢下。主要是上个月来求他安排工作的齐慕给他送了一块黄天石,说什么也不能再留在办公室这人多眼杂的地方。他和孙平尧没法把这些东西一趟趟带回家,他自己又没有车,就让他爹乔丁钩拉着板车去单位运物资。
自诩谨慎的乔增德本来以为人不知鬼不觉,谁知道那天偏偏那么不巧。
“该死的!”乔增德瞪着响个没完的电话,咒骂着。
那天已经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乔增德和孙平尧一直在他的院长办公室待到各个办公室都关了灯,才让他爹乔丁钩拉着车过来。
乔丁钩在学院楼停下车,戴上于春梅的红围巾,像狼外婆一样把脸遮住,悄悄溜进乔增德办公室。干活之前他想先去下洗手间,结果刚一出洗手间就迎面碰上了也正在往外走的曾智宏。
曾智宏只当遇到了不久前新闻里爆出来专门偷进女洗手间的异装癖,当场尖叫起来,没想到男洗手间也不安全!
正在楼层值班巡视的后勤兼保安何天闻音赶到,当场按住了乔丁钩。他俩怎么问乔丁钩,乔丁钩也不肯说话,生怕给儿子乔增德添麻烦丢脸。曾智宏和何天当然也不肯放他离开。
曾智宏跑出洗手间,四处撒目张望,见乔增德办公室还亮着灯,马上招呼何天把乔丁钩带到乔增德面前,让乔增德一起处理。
这下大水冲了龙王庙,乌龙一场,但这件事和乔主任爹的形象第二天就传遍了长天师大中文系。乔增德感觉自己走在哪里都有人在对他指指点点。
虽说,有的同事在乔其百日宴上见过乔增德的家人,但是彭中庭都死了,乔增德就把自己贫穷的家藏起来。在他看来,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家庭和爹托地,别人就知道他是个可以任人欺侮的。
他像被揭了老底,戳到了软肋,他从此恨透了曾智宏和何天。
他也恨孙平尧。孙平尧既不是贤内助,也不是自己能独当一面的人,连个儿子都没有给自己生下来。
没给老乔家生下儿子就算了,乔增德拼命撑着知识分子男女平等的架势,不流露出这点儿心思,但孙平尧教女无方,偏偏把唯一一个孩子教成了阴阳头。俗话说,三岁看老。乔其眼看着就要上幼儿园了,到现在还看不出是男孩女孩。一天除了吃,什么也不喜欢学。
爹爹让乔增德丢脸,女儿女儿让乔增德抬不起头来,他看着还在嚎啕大哭的孙平尧,心里的恨意随着往事堵满脑袋里的每一根血管。
“我恨不得掐死她!”乔增德跟包霜蕊说过,他从紧紧咬合的牙缝儿里挤出这句话,“那天晚上,她睡着了,这个害了我一辈子的女人,剥削了我一辈子的女人,我差点儿就拿起枕头憋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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