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苏娇娇抬眸,眼底翻涌着惊悚与难以置信的骇浪。
她唇瓣哆嗦,一个可怕的念头终于冲破了自欺的牢笼,化作喃喃低语:“难道你也……你真重生了。”
今世,她双手尚且干净,苏蔓蔓更非纯良受害者。
苏蔓蔓不接这话,只优雅起身,垂眸睥睨着她,如同看一件死物:“嫁入瑾王府,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果?”
“只要你能忍住白婳祎的折磨,未必不能搏个前程,为何不忍了?”
字字轻柔,却淬满了冰冷的嘲讽。
忍?
苏娇娇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泪水无声滚落,眼前浮现的,是白婳祎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
那个疯女人,将靠近瑾王的女子都折磨致死。
她算幸运的,因瑾王一句“不许她死”的命令,得以苟延残喘。
也正因如此,白婳祎对她更是恨入骨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千百般的折磨日复一日,不出一年,她必被活活耗死。
凭什么?
前世苏蔓蔓就能那般幸运入瑾王府为妾,独得恩宠,白婳祎竟也未曾为难她。
待白婳祎死后,她更因抚养其子女有功,被登基的瑾王册封为皇后!
同是苏家女,同负凤命预言,为何一个云端,一个淤泥?
“长姐,”苏娇娇扯出一抹惨笑,月色下,青紫面皮扭曲,诡异骇人,“你在恨我?”
“不该恨么?”
苏蔓蔓声音平静,眼底却瞬间冰封。
前世的画面刺穿心脏——是她们一家三口,害死娘亲,逼得她步步为营,最终成为瑾王棋局上一枚血色筹码,连累身边所有可亲之人,皆不得善终!
“我没有!”苏娇娇情绪陡然失控,尖声辩白,“是爹和柳姨娘害了你娘,与我何干!”
她急切地要将自己剥离干净,眼神楚楚,泪珠悬悬:“他们已遭了报应!流放千里,葬身泥石,无棺无椁,无人祭扫……这还不够吗?”
她眼泪决堤,“我曾是京师第一才女,如今沦为贱籍官奴,成了任打任杀、可随意赠人的玩意儿!这还不够吗?
“长姐,你既重生,便知我前世何等凄苦!这一世,我只想活得好一点,哪怕一点点,何错之有?老天为何独独对我如此不公!”
“而你……”她泣血般指向苏蔓蔓,“前世你是夜枳的皇后,今生你是安澜郡主,是祁王妃!为何重来一次,你依旧高高在上,凭什么!”
“让我回去,就是让我去死啊!”她踉跄爬起,跌撞着退向河岸,“与其被凌虐至死,不如自我了断!”
话音未落,她脸上悲凄尽扫,竟绽出一抹诡异而得意的笑:“长姐,前世我好歹是祈王殿下的妾。”
“祈王府无主母,我也算他半个妻。日后长姐与他朝夕相对时,可会想起,他曾是你的妹夫?而我才是他第一个女人。”
“放肆!”青鸾忍无可忍,扬手狠狠掴去。
“啪!”
苏娇娇被打得歪倒在地,险些滚落河中。
她稳住身形,再抬头,面容已一片狰狞:“被我戳中痛处了?我死了又如何……哈哈哈——”
她忽然癫狂大笑,笑声在夜色中凄厉回荡:“长姐,其实你也并非事事如意!”
“前世你捡了白婳祎的破鞋,替她养着孩子;今生,你也不过是捡了我穿过的破鞋!祈王夜墨,他曾是我的夫!我们也曾耳鬓厮磨,恩爱缠绵!他的恩宠,蚀骨销魂,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那些床笫秘事,被她毫无顾忌地宣之于口,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毒刺,精准扎进苏蔓蔓心底最深处那道试图遗忘的旧伤,搅动起隐秘而尖锐的痛楚。
“什么前世今生,什么重生?”
一道压抑而低醇的男声蓦地从斜刺里传来。
苏蔓蔓心头一凛,蓦然望去。
不远处的屋檐下,夜墨负手而立,玄衣几乎融于夜色,面容在明灭光影中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眸子,锐利如鹰。
他何时来的?
听到了多少?
若他知晓她是重生之人,会否视她为妖物?
她望着他,心弦紧绷。
他却已大步流星走来,手臂一揽,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宽厚手掌贴在她腰侧,温度炙热,力道坚定。
“这么晚了,怎还在河边吹风?”他语气听不出波澜。
“我……”她心绪紊乱,一时语塞。
夜墨不再追问,目光如冰刃般射向苏娇娇。
“殿下,救我!”
苏娇娇见了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噗通”跪地,声音瞬间裹上蜜糖,温软黏腻,每个字尾都像带着小钩子,“殿下曾赞奴琴音悦耳,能助您安眠。”
“奴愿入祈王府,为殿下之奴,夜夜抚琴,只愿殿下能得片刻安睡……”
她脸上虽有伤,身姿却刻意扭动,一套寻常婢女服,硬是被她穿出曼妙曲线。
衣领因先前奔跑微微散开,露出一截雪白肌肤,几缕发丝随风拂过,平添几分魅惑。
她终究,只剩这以色娱人的手段。
“赞你琴音?助眠?”
夜墨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冷嗤一声,目光却落回苏蔓蔓脸上,瞬间转为专注,“这天下,在本王耳中,唯有祁王妃的琴音堪称天籁。”
苏蔓蔓怔愣住了。
他分明在胡说。
她琴艺如何,自己心知肚明。
“至于助眠,更是无稽之谈。”夜墨将她搂得更紧,声音低沉而笃定,“只要本王的王妃在身边,便夜夜好眠,何需一个贱奴抚琴?可笑。”
怎么可能!
苏娇娇愕然瞪大双眼。
他那般严重的失眠症,竟好了?
最后一条生路,也被彻底堵死。
真是荒唐啊!
无论前世今生,这男人都未将她放入眼中,给予她的,唯有羞辱。
为何?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般惩罚她?
“苏娇娇,你这贱奴,还敢跑!”
瑾王府护卫的吆喝声由远及近。
彻底……完了。
苏娇娇眼底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她瞥了眼脚下幽深的护城河水,手指死死攥住裙裾,最终,牙关一咬,眼一闭,纵身跃入那片冰冷的黑暗。
“跳河了!那贱婢跳河了!”
呼喊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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