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接过文件,指腹摩挲着非物质文化遗产几个烫金大字。树影斑驳落在纸上,把那些铅字晃得忽明忽暗。申报这干啥?他抬头望树顶,枝叶间漏下的光斑正好落在老赵头常坐的那块青石板上,它就该在这儿,给咱赵家坳的人遮荫。
不光是树,小李蹲下来,裤缝裂开道口子,县里还想把水渠、老磨坊都修成民俗景点,说能搞乡村旅游。他掏出手机点开视频,屏幕里穿汉服的姑娘在仿古建筑前拍照,背景音里的古筝曲刺得耳朵疼。
老槐树突然沙沙作响,槐花落了二柱满头满身。他想起那年大旱,老赵头带着人在树下求雨,香火缭绕中,老人突然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的血混着香灰往下淌。这树是赵家坳的魂,他当时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树在,根就在。
收割机突然停了,司机在远处挥着草帽喊。二柱眯起眼望,只见金色的麦浪尽头,西坡那片松林正冒着青烟——许是谁家上坟烧纸,火星子燎了干草。
四、星夜与灯火
处暑过后,赵家坳的夜晚突然凉了。二柱躺在院中的竹床上,望着银河在槐树梢头流淌,恍惚看见老赵头扛着犁铧从星海里走来,后颈的汗珠像坠着的星星。虎子的笔记本电脑在西厢房亮着,键盘敲击声和秋虫的唧唧声混在一起,倒比儿时的纺车更催眠。
爹,睡了没?虎子端着搪瓷盆出来洗脚,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合作社的合同我看了,保底租金加分红,比自己种地划算。
二柱摸出枕头下的旱烟盒,烟丝受潮了,卷起来软塌塌的。你爷那会儿,他划着火柴,火苗在夜空中抖得厉害,为了抢种晚稻,带着人在地里连轴转,实在困了就裹着麻袋睡田埂。有回我半夜起来解手,看见他蹲在渠边啃生红薯,月光照在他后背上,脊梁骨像破土的犁铧。
虎子的脚泡在热水里,水面飘着的月光被踩得七零八落。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关掉电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银河突然清晰起来,县农业局说要搞智慧农业,无人机打药,大数据选种......
地要是租出去,二柱突然打断他,声音像被露水打湿的柴火,你爷在地下都闭不上眼。
厢房的灯突然灭了。黑暗中,老槐树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像老赵头年轻时挥动的锄头。二柱摸黑摸到床头的相框,玻璃上的冰凉透过指尖传遍全身。照片里的男人依然抿着嘴笑,后颈的褶皱里,几粒泥星子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虎子第二天走时,二柱没去送。他扛着锄头去了西坡,露水打湿了裤脚,却比不过眼眶里的潮意。松林下的新坟又添了抔土,墓碑上赵守田之墓五个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远处传来推土机的轰鸣,惊飞了松树上的乌鸦,黑压压一片掠过赵家坳的上空。
二柱蹲下来,用手扒开坟头的茅草。草根下露出半块生锈的犁铧,是老赵头当年带着全村人开垦荒地时用的。犁尖的豁口还留着撞碎石头的痕迹,像老人没说完的话,卡在时光的喉咙里。
风吹过松林,呜咽声里竟掺着老槐树的沙沙响。二柱突然想起小时候,老赵头背着他在田埂上走,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暮色沉沉中,父亲的脚步踏过刚翻过的土地,每一步都像在播撒种子,又像在埋葬什么。
夕阳西下时,他终于站起身,锄头扛在肩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赵家坳的田垄尽头。远处的水渠泛着金光,新抽的稻穗在晚风中点头,恍惚间,竟全是老赵头当年弯腰插秧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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