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场的话剧演完了，编剧和阿木他们神色如常从剧场中走出，却见颜秋已经收拾东西下班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加班啊。”阿木挠了挠头，问:“没剩多少时间了，你不让人偶师加班加点给你做演员吗？”
陆和看着被吓得没什么精气神的观众们的背影，大概是今天的演出效果太好，让他的心情也十分不错。
于是小孩儿很宽容的说:“也不用太着急，再来一场千人演出，力量就攒够了。”
阿木站在他身边，看着夕阳残血，悠悠叹了口气:“这样太平的日子我还没过够呐。”
不只是所有的建筑意识，他们这些高级污染物同样能感觉到冥冥之中的召唤，只是比起他们争先恐后的赴死，稍微多了一点点自主意识罢了。
＊
上班的第四天，试演结束第二天，颜秋找到陆和，跟他提出了辞职。
“我不知道院长在哪里，只能来找你了。”她郑重其事的将办公室钥匙和工牌交给他:“我不干了。”
“为什么？！”陆和十分不解:“你才上了几天班，上的不开心么？还是有别的同事欺负你？”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冷冷的扫过其他三人。
阿木最先受不了，梗着脖子自证清白:“谁欺负谁呀，你自己感受不到吗？这能是谁欺负谁？”
刘叔一脸冤枉的站在一边，搞不清楚状况。
朱大厨小心翼翼表示:“是我做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可是那天你们都吃的很满意啊。”
颜秋摇摇头，直白的揭开这座大剧院的所有伪装:“都挺好的，但是我不希望你去往生之门献祭。”
她看着陆和:“域主。”
“……”
陆和稚嫩小脸上的平静和冷酷面具被打破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自认伪装的没有任何问题，这个人类怎么发现的！
颜秋说:“只是我恰好也有建筑意识，感知到你的存在了。”
中心大剧院没有污染，管理局专员带着专业的仪器过来都检测不到污染值，也没有人因为这个建筑死去。
虽然陆和吸收了那些人的恐惧情绪，但是对人体本身没有伤害，甚至能松弛他们紧绷的精神体，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后的恢复效果会比经过专业疗愈师疗愈还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看一场恐怖话剧甚至是有好处的。
所以颜秋没有要把这座建筑意识怎么样的意思，毕竟官方来了也不会把它们怎么样——人家一没杀人二没犯错的。
只是陆和仍然不可思议，他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新来的人偶师却不打算继续为自己制作演员。
那他的万人演出怎么办？
他这么想着，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颜秋不假思索:“你吸收力量是为了献祭给往生之门，而往生之门最后的归宿是迷雾中的邪神。”
“四舍五入，我再帮你制作演员就是助纣为虐，最后惹的麻烦要反过来留给我自己对付，我才不要。”
颜秋要走，他们几个人也拦不住。
“你不能……”陆和一脸错愕的伸着手，小孩儿这样子呆呆的，有几分滑稽的可笑。
他的梦想只差一点就能实现了，怎么能这时候撂挑子呢？
阿木却是欢天喜地的样子，他巴不得大剧院能多开一段时间，哪怕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多一点也是好的。
朱大厨和阿木一样，都是陆和从迷雾中带回来的高级污染物，对人类世界报有天然好感，吃人的欲望也没有很强烈，只想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
若是大剧院走了，他们暴露在圣光之下，很快就要被管理局的人抓走或是驱赶。
因此也并不想随意打破现在的处境。
刘叔随着陆和而生，一直没什么自己的想法，谁都可以来欺负这个社恐的仓库。
颜秋专门过来一趟递了辞呈，她知道大剧院的主人并不是院长，而是面前这个小孩儿。
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因此辞职也要郑重一点。
陆和很快见到了颜秋口中的另外两个建筑意识，是两个看起来比自己稍大一些的小孩儿，穿着可爱的背带裤，有着白净天真的小脸。
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有签订好的契约，不受往生之门召唤。
庄园意识盯着面前的同类，笑了笑，跟第一次看见颜冬冬时一样，说:“往生之门不是什么好地方，别去了吧。”
陆和的回答跟之前一样:“那是我的宿命——我们每个建筑意识的宿命，我们都要会到那里去的，没有人能逃开。”
“那是懵懂人的宿命，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就不会受它控制了。”庄园意识对他说:“你不是早就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吗？”
陆和愣在原地。
他感受到冥冥之中的召唤，感受到同伴争先恐后奔赴那个存在，所以他放下现在的一切，也准备一起牺牲。
可是……他真的舍得放下吗？
以前的院长用大剧院结交权贵，每一场精心排演的表演都不被在意，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合适的一切，却这么快就要消失。
如同云烟消散，如同昙花一现。
“没有建筑意识可以摆脱往生之门……”陆和摇着头喃喃，像是不愿相信，又像是茫然自问。
颜冬冬说:“可以的，因为你已经有了自己所追求的。”
陆和不知如何回答，只看着面前这个短暂实现过自己梦想的人，问:“我可以不去吗？”
虽然只有两场话剧，但是观众的惊叹和喜爱，他们所诞生的恐惧情绪，对大剧院来说都是莫大的鼓励。
如果能有更多场，陆和有信心让他的观众们看到自己的水平，感受他所独有的艺术。
颜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个高级建筑意识连带着两个高级污染物都有着跟其他异常存在不同的智慧。
是可以和平交流的。
坐上公交车之前，陆和忍不住跑了两步，跑到了阳光下，大声问她:“如果一切结束，我们都还在的话，你还能回来这里上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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