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来了几个军属，也围在秦舒窈身边叽叽喳喳打听各自男人的情况。
能说的，秦舒窈自然言无不尽，不能说的，她也应付两句，一时之间，这座小院子里格外热闹。
“哎，这么说，咱们都很幸运啊，都没人守寡！”
有人心直口快大声嚷嚷，下一刻，党彩霞捂住了对方的嘴。
秦舒窈脸上的笑也淡了些。
守寡意味着什么？守寡意味着牺牲！
那个牺牲的男人不光是军人，还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
可那么惨烈的战争，怎么可能没有牺牲呢？
那些牺牲战士的遗孀，必然已经知道了丈夫牺牲的噩耗。
此时此刻要么去南疆迎接丈夫的骨灰回家，要么将自己关在房间以泪洗面。
怎么能没牺牲呢？这就是战争的代价，惨重却也要打到底！
党彩霞低声训斥着这个说话不过大脑的军属。
“你还盼着有人守寡吗？你不怕触霉头吗？”
军属自知说错了话，也是脸色煞白在自己嘴上打了几下。
“咱们军属之间虽然平日里吵吵闹闹，可真要到了大事上，必须得拧成一股绳团结起来，不能让前线的男人担忧。”
秦舒窈声音不大，可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
在场的军属纷纷点头答是。
秦姿站在窗户边看着女儿与这些军属聊天，眼底不觉闪过一抹骄傲。
她扭头看着羊倌爷爷与瞎子奶奶。
“叔，婶儿，真的很感谢你们，你们将窈窈养得很好！”
羊倌爷爷脸上带着骄傲的笑。
“咱们的窈窈，不用教也是个好孩子！”
不再提前线打仗的事，军属们各自送来了自家的好饭好菜，却没有继续逗留打扰。
随着人都走了，秦舒窈进屋搀扶瞎子奶奶出去吃饭。
站在小桌前，章甘岭看着这一桌子菜，看着花色各异的盘子和碗，心里极其震撼。
这是一桌不折不扣的百家饭，承载了军属们对小妹的深厚情谊，这顿饭，意义非凡！
秦姿也是这样的看法，她一边吃饭一边感慨，眼底满是感动。
耿飒已经看完胡江南的信走出屋吃饭。
她虽然在谈笑风生，可从眼尾那一抹红看得出来，她哭过了。
“舒窈，你只管放心去兰城，我决定了，等胡江南回来之后，不管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我都嫁给他！”
耿飒说道：“到时候虎子兄妹就跟着我们过，我们就是他们的爹和妈！”
小娇年纪还小，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她因为妈妈回家了，高兴到连吃饭都在唱歌，时不时还给秦舒窈夹上一筷子好吃的肉。
虎子埋头吃饭，隐约有眼泪掉进碗里。
秦舒窈给虎子夹了一片肉，抬手擦去小男孩脸上的泪水。
“虎子，别怕！”
他知道虎子为什么哭，虎子听到了大人的谈话，知道自己的新妈妈要离开这里回兰城的新家了！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哭哭啼啼阻拦妈妈的决定，因为那样是不对的！
于是小男孩就只能哭，将心底的不舍与委屈都化作泪水掉进饭碗里，再吞咽下肚。
“耿飒，我盼着你与胡江南好好过日子，我也知道你们肯定会把虎子兄妹当做亲生骨肉一样照顾，若是从前，我就把他们托付给你们了！”
“可现在不同，他们喊我一声妈，那我就要承担起母亲的责任，就要尽全力给他们最好的生活！”
秦舒窈看着母亲，再看看大哥。
“我在哪里，虎子兄妹就在哪里，妈，往后他们就是您的外孙与外孙女！”
秦姿点头，笑着碰了碰章甘岭的胳膊。
“你这个当舅舅的，还不赶紧给外甥和外甥女表个态？”
章甘岭笑着说道：“我那点现金都被小幺给骗走了，等回到兰城，我一定给外甥和外甥女最丰厚的见面礼！”
言外之意就是同意了秦舒窈的决定。
秦舒窈摸了摸虎子的脑袋，温声问道：“虎子，你愿意跟着妈妈离开这里，去兰城或者京城生活吗？”
虎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重重点头。
“愿意！我愿意！妈妈在哪里，我和妹妹就在哪里！”
他破涕为笑，忍不住抱住还在吃饭的小娇，大声喊道：“太好了！我们不用和妈妈分开了，我们还有妈妈！”
小娇嘴里塞满了饭，含糊不清说道：“妈妈当然不会和孩子分开啊，哥哥你在说什么呢！”
耿飒眼神复杂，她给两个孩子拨了一些菜，打发他们去屋里吃。
坐回饭桌上，耿飒压低声音说道：“你带着孩子怎么行？兰城军区大院可不是咱们这小镇子！”
“到时候那些人说你闲话怎么办？他们笑话你怎么办？”
一想到秦舒窈被人议论嘲笑，耿飒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她又不能一直跟着秦舒窈，不能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第一时间保护她！
“谁敢！”
秦姿发了话，她说道：“且不说我女儿抚养的孩子是烈士遗孤，就算是陈启澜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只要我女儿乐意，谁敢说半句闲话？”
章甘岭也笑，握住瞎子奶奶的手。
“小幺这一路上总提及小时候被奶奶照顾的趣事，她说奶奶可厉害了，骂人不带脏字，臊得对方脸红！”
“我奶奶和我妈的单兵作战能力可能不如您，但她们加起来，还是能打胜仗的，您这趟过去多住几天，好好给她们教教骂街的精髓！”
听到这话，瞎子奶奶被逗笑了。
她笑骂自己的宝贝孙女。
“你这孩子，在外面到处败坏奶奶的名声，真是该打！”
秦舒窈娇笑，挽着瞎子奶奶的胳膊。
“那本来就是嘛，爷爷，您评评理，我说得不对吗？奶奶是不是很厉害！”
羊倌爷爷乐不可支。
“我可不敢说，别看你奶奶眼睛看不到，嘿，掐人可疼了！”
大家哄笑。
秦舒窈以不容商榷的态度拍了板。
“虎子兄妹我一定会带在身边亲自抚养，谁想说闲话谁就去说，我不在乎！”
耿飒知道自己劝不动秦舒窈，便没有再坚持。
“舒窈，我知道你像是展开翅膀的鲲鹏，迟早会扶摇直上九万里，可不管你飞多高飞多远，这里，永远有你的一片天地！”
秦舒窈轻声答了句好，与耿飒目光相对，一切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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