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开少年的衣襟，露出瘦得可见肋骨的胸膛，指尖搭上脉搏的瞬间，瞳孔微微收缩——那脉搏细若游丝，却又带着异常的躁动，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在狂风中挣扎。东方婉儿取出银针，在油灯下仔细观察少年的舌苔，只见舌质紫暗，布满瘀斑，宛如干涸的河床。
"试过哪些方子？"她转头问孩子父亲。那汉子搓着满是老茧的手，声音沙哑："李郎中开了清热解表的药，又试过安神定惊的方子，可孩子喝了就吐，连水都咽不下去..."说到这里，他忽然别过脸去，肩膀微微发抖。东方婉儿与夜九宸交换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这症状既非普通伤寒，也不是情志所伤，倒像是...某种被封存的毒邪。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两人如同精密的齿轮般配合。夜九宸用艾灸温通经络，东方婉儿则调配了开窍醒脑的药散，细细吹入少年鼻中。当第三炷艾条燃尽时，少年忽然发出微弱的呻吟，手指动了动，却依旧没有睁眼。母亲扑到床边，抓住东方婉儿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肉："大夫，求求您，救救他..."
月过柳梢时，东方婉儿独自走到院子里。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她脚边堆成小小的山丘。她解开衣襟，取出仁心圣丹，丹药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七彩光晕，仿佛感知到她的犹豫。指尖轻轻抚过丹体上的云纹，她想起夜父虚影消散前的叮嘱："唯有至纯至善的愿力催动，方能显效。"
"在想什么？"夜九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端着刚煎好的药汤，热气氤氲中，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东方婉儿将圣丹贴在掌心，感受着那微弱的脉动："你说，若我们用了圣丹，是在践行愿力，还是...在透支这份机缘？"
夜九宸放下药碗，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让圣丹被两人的掌心共同包裹。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淡淡的伤痕——那是在救治瘟疫时被病人抓伤的痕迹："还记得在江南救的那个船工？他后来带着全家来道谢，怀里还抱着刚满月的女儿。当时你说，医者不该计较得失，只该问是否当为。"
屋内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两人冲进屋时，正看见少年剧烈抽搐，枕头已被冷汗浸透。母亲跪倒在神像前，额头磕在青砖上，发出咚咚的响声。东方婉儿不再犹豫，取出玉臼将圣丹轻轻碾碎，那七彩粉末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宛如天际的虹光落入人间。
当药汁喂下的那一刻，少年忽然安静下来。东方婉儿凝视着他的脸庞，只见原本青灰的唇色渐渐泛起血色，如同初春的桃花破苞。更令人惊异的是，他手臂上原本隐约可见的紫斑正在迅速消退，露出孩童应有的健康肤色。夜九宸忽然指向窗外，只见院中的夕颜花藤上，竟开出了一朵洁白的花，在秋风中轻轻摇曳。
"娘..."少年的声音轻如蚊讷，却让整个屋子瞬间凝固。母亲愣了一瞬，继而扑上去抱住他，哭声里混着笑，惊飞了檐下的宿鸟。东方婉儿转身时，看见夜九宸正望着手中的空玉臼，月光落在他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忽然轻笑一声："你看，圣丹从来不是负担，而是..."
"而是医者与世人共同种下的善果。"东方婉儿接过话头，将圣丹的空盒重新收入药囊。窗外，那朵夕颜花正舒展花瓣，露珠凝结在花蕊上，折射出七彩光芒，宛如仁心圣丹的缩影。
离开李家时，父亲追出来塞给他们几个温热的红薯，粗糙的手掌上还沾着灶台的烟火气。东方婉儿咬下一口，甜糯的滋味漫上舌尖，忽然看见街角的阴影里，有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正盯着他们手中的食物。夜九宸已经蹲下身子，将另一个红薯递过去，孩童眼中闪过惊讶，继而露出羞涩的笑。
秋风卷起满地落叶，却带不走空气中弥漫的暖意。两人并肩走在小镇的石板路上，药箱里的仁心圣丹虽已用去一枚，却仿佛比以往更具光泽。东方婉儿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峦，那里有篝火在闪烁，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下一站，该去那里了吧？"
夜九宸抬头望去，只见星河浩瀚，北斗七星正指向北方。他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掠过她耳坠上的药草纹样："无论哪里，只要有需要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方向。"话音未落，怀中的药箱忽然轻轻震颤，仿佛呼应着远方的呼唤。而在他们身后，李家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少年的笑声混着母亲的责备，如同最动人的医者仁心之歌，在秋夜的天空下，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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