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阴沉，狂风怒号。
随着时间推移。
天色愈发阴郁厚重了。
窗外响起的，不再是呼呼作响的风声，而是街道两侧的一些深夜店铺，不停传出的吵闹喧哗。
许系不讨厌这样的声音，他觉得很有烟火气。
饮着茶，准备再过一会，就传送回庭院休息。
“克里莎，你还记得艾伦森市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吗？”
“是，导师。”
许系一边注视窗外风景，一边与身旁的克里莎闲聊。
聊的内容，并不怎么高大上，只是些许往事的追忆。
如艾伦森市的所吃料理，第一次见到神罚的惊叹，阿波古市的大海，以及龙岛时期的和平交流。
微风轻抚岁月的脸庞，拨开记忆的迷雾。
所谓的回忆。
就像潺潺流过的溪水。
在无声中润过话语，擦拭清楚脑海的每一个角落。
从最初的艾伦森市，再到瓦革市、阿伯古市，周游世界的旅途，以及最终的新艾伦森市。
昏暗旧屋里，许系和魔女聊了很多。
“克里莎，我很高兴”，末了，许系对眼前的魔女，说出这样的话语。
“现在的你，已经成长得足够出色，甚至是远胜于我。”
“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成长。”
与那绮丽的眼眸对视着，许系面露欣慰。
如果说，第二次模拟结束的时候，魔女依旧会让许系感到担心。
那么，现在的魔女，已然到了许系彻底放心的程度。
“与您相比，我还差得很远。”
克里莎轻轻摇头。
时至今日。
她仍不觉得自己出师了。
魔女坚持着，认为需要向许系继续学习，像从前那般，紧跟在许系身边才行。
“克里莎，有时候太过谦虚，可不是一件好事。”
许系顿了下，继续说道：“以你现在的实力，可以说是完胜于我，要论学习，也是我向你学习才对。”
看着眼前的克里莎。
面对那张不曾更改的17岁容颜。
许系情不自禁伸出手，揉搓了魔女的头顶。
嗯，手感一如既往的顺滑。
“导师……我…”，克里莎的神情很茫然，她依旧摇头，依旧拒绝许系的说法。
她是逐光的飞鸟，只有待在光芒身边，才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
物品是什么？
生命是什么？
枷锁是什么？
爱又是什么？
魔女的一生，克里莎·克里斯汀娜的一生，其实一直在思考这样的问题。
她本可以不用思考的。
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也无法减轻身体的痛苦。
但黑暗冰冷的世界里，有那么一束光，温柔的撕破黑暗壁障，轻轻牵起魔女的手，将魔女带往光明。
他说。
魔女不是可以随意抛弃的物品。
他说。
魔女是和他同样的人。
他说。
魔女是漂亮的，是最为绚烂的花。
他肯定了魔女的存在，肯定了魔女的价值，悉心教导着魔女，将自身所学毫无保留传授，只为魔女能够自保。
以凡人有限的生命，陪伴魔女至终末的最后一刻。
那样的付出，那样的坚持。
令人费解。
以至于魔女心中的位置，被那唯一的身影占据全部。
……
“导师”，看不清具体表情的浓厚夜幕里，克里莎轻声询问，“第一次见面时，您为什么会救下我？”
许系坐在轮椅上。
正在观望窗外的街道风景。
魔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声音很轻，很平淡，像是一阵微风在耳道里，轻蹭着刮了个旋。
“为什么吗……”
魔女的问题，激发了许系遥远以前的回忆，那是污秽恶臭的泥水巷道，以及手持小刀的凄惨女孩。
女孩持着刀，身体发抖，试图打劫许系。
打劫许系手里吃一半的面包。
那样的画面至今难忘。
“因为，当时的克里莎很害怕，不是吗？”
许系伸出手。
温柔摩挲着魔女的头顶。
搓揉，摩挲。
“……害怕？”
“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克里莎其实很怕我吧。”
许系语句停顿，回忆初次见到女孩的场景。
他笑着，说自己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人，既没有匡扶救世的壮志，也没有大仁大爱的坚守。
他只是个笨蛋。
是求活军百姓口中的傻瓜。
看见年幼时的克里莎，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舍弃。
“即使您的一生，因我而耽搁浪费？”
“不，克里莎，我从未觉得那是浪费，相反，我觉得那段时光很有意义。”
“导师……”
如人偶般安静的魔女。
此刻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最终，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情绪，全部凝为勉强的微笑，无需手指提拉的微笑：
“导师，对不起。”
“我果然，还是没达到出师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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