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为！”江桃挥了挥手，加快脚步。
顾有为转头看见她，脸上立刻绽开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接过她的行李：“怎么这么晚才到？不是说晚上八点就能到吗？”
“河北那边下大雨，火车晚点了三个小时。”江桃自然地挽住丈夫的手臂，“不是让你别来接吗？这么晚了。”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顾有为掂了掂她的行李袋，“这么重？带了什么回来？”
“给厂里样品间拿的几种新面粉，还有……”江桃突然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马厂长送了我一袋他们老家特产马肉干，说是他爱人亲手做的，外面买不到的。”
顾有为挑了挑眉毛：“看来谈判很成功？”
江桃忍不住得意地笑了：“比预期的还要好。不但降价五个百分点，还答应每月优先供货。”她顿了顿，“我还给他们厂长的儿子争取到了去西北上学的机会。”
“你呀……”顾有为无奈地摇头，“明明是去谈生意的，怎么还管起别人家孩子上学的事了？”
两人走出车站，夜风带着黄浦江特有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顾有为推来自行车，把行李捆在后座上：“上来吧，我载你回去。”
江桃侧身坐上自行车后座，手臂环住丈夫的腰。
夜景在眼前流动——路边还有零星几个夜市摊点亮着灯泡，偶尔有下夜班的工人骑车经过，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已经熄灭了大半。
“家里怎么样？”江桃把脸贴在丈夫背上，闻到他衣服上熟悉的肥皂味。
“都挺好的。”顾有为蹬着车子，“兰雪去参加什么舞蹈比赛了，最近不在家，玉树呢，就按部就班，还有小盼，有一家照相馆看中她了，想用她的照片来打广告，我问了她，她说要等你回来再做决定。”
江桃笑了笑：“那快点回去吧。”
自行车拐进弄堂，昏黄的路灯下，几个邻居还在坐着闲聊。看见他们回来，王阿姨摇着蒲扇打招呼：“小江回来啦？生意谈得顺利伐？”
“蛮顺利的，谢谢王阿姨关心。”江桃笑着回应。
到家门口，顾有为停下车，掏出钥匙开门。
顾有为拉开灯，转身接过江桃的外套挂好：“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条？”
“不用了，火车上吃了盒饭。”江桃坐在床沿，伸了个懒腰。
“我先睡会，等晚上你叫我，我去接小盼。”江桃说完，躺在床上盖上薄毯。
晚上六点，江桃骑上自行车，穿过几条弄堂，来到市第三中学门口。放学的铃声刚刚响起，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校门。
在人群中，江桃一眼就看到了顾盼——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子，两根麻花辫垂在肩头，正和同学说笑。
“江姨？”顾盼看到江桃，眼睛一亮，小跑着过来，“你怎么来了？”
江桃伸手理了理顾盼额前的碎发：“不是说好今天去红星照相馆吗？我来接你。”
顾盼的笑容僵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绞着书包带：“真的要去啊？”
“当然。”江桃从车篮里拿出一个纸袋，“看，给你带了新衣服。”
顾盼接过纸袋，里面是一条红白格子的连衣裙，领口还缀着精致的白色蕾丝。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为什么照相馆会选中我？那么多女孩子……”
江桃蹲下身，平视着顾盼的眼睛：“因为你最上相啊。走吧，拍完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红星照相馆坐落在西路一栋老式洋房里，黑色的“红星照相馆”招牌已经有些褪色。橱窗里陈列着几张黑白人像照，有穿军装的青年，也有抱着孩子的全家福。
推开玻璃门，室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空气中飘散着显影液的特殊气味，柜台后的老师傅戴着老花镜，正在整理一叠照片。
“您好，我们约了时间的。”江桃轻声说。
老师傅抬起头，目光落在顾盼身上，脸上露出笑容：“啊，来了！小姑娘比照片上还要精神。”他转身朝里屋喊道，“小赵！小模特来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匆匆走出来，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看到顾盼时眼睛一亮：“太好了！我们正需要这样的形象——清纯、自然，有时代气息。”
顾盼往江桃身后躲了躲，江桃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师傅，具体要怎么做？”
“很简单，”小赵热情地说，“就拍几张生活照，我们准备放在新推出的青春纪念系列橱窗里。”他指了指一旁的布景，“先试试这个校园背景怎么样？”
更衣室里，顾盼换上了新裙子，却迟迟不肯出来。
“小盼？”江桃轻轻敲门。
门开了一条缝，顾盼的声音带着犹豫：“江姨，这很贵吧……这裙子太漂亮了，我……”
江桃推门进去，看到顾盼站在镜子前，不自然地扯着裙摆。少女正在抽条，纤细的四肢与裙子相得益彰，但她的眼神却充满不安。
“怎么了？”江桃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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