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冯程一大早就起床了，要赶去汽车站坐车。
九点多，汽车准时出发，车上人不多，只坐了三分之二的位置，这个年代去北京的基本上都是出差的，很少有私人出远门探亲的，就一个介绍信和全国粮票就能阻挡99％的人。
冯程来的早，找了个前面靠窗的位置，这个年代的马路很烂，抖得很，原主之前从北京过来的时候就体验过这条路的路况了，能把人的肺颠出来，所以坐前面会好点，没那么颠。
坐在冯程旁边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中山装，看表情，气质就是那种常年坐办公室的人，应该还有个一官半职在身。
“小伙子你是哪个单位的，上北京是出差吗？”
汽车开出市区后，旁边的中年男人就忍不住了开口找冯程聊天了，现在的旅途闷的很，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所以大家一般都会找旁边的人聊天。。
冯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跟自己说话吗，连忙说道：“哦，对，出差，我是林业局的。”
“林业局的？”
中年人有些意外冯程的回答，反复看了他一眼，“我也是林业局的，怎么不认识你啊！”
冯程也有些惊讶了，这世界这么小的吗，自己就出个差都能碰到本部门的人。
虽然惊讶，但冯程还是老实的回答了问题：“我是围场林业局的，您应该是地区的领导吧，没听说过我很正常。”
“哦，我说呢，”中年男人露出了恍然的表情，随后接着问道：“你是叫冯程吧！”
“啊，对，领导你认识我？”
中年男人笑了：“老于一直在我耳边说你的好话，说你有艰苦朴素的革命精神，虽然是知识分子，但能吃苦，一来这里就主动申请上坝，还一待就是两年，局里的很多人都没有你这种沉下心做事的精神。”
听到男人的话，冯程身体顿时挺了起来，能直呼于正来叫老于的名人，这人要么跟于正来关系很好，要么是于正来的上属领导，甚至两者兼有。
“于局长那是夸赞我了，我这两年在坝上那是一点成绩都没有做出来，辜负了他的厚爱了。”
中年人摆了摆手，说道：“坝上的情况我也了解，要真那么好种活树，那也不至于荒到现在了，在你来之前，你们县里，地区，甚至省里都有派人去考察过那里的情况，也给出了一些解决方案，但都没用，那里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对了，听老于说你现在在坝上育苗，说是坝下的苗子无法适应坝上的环境？”
冯程点头，“是，其实我也不确定这个办法有没有用，主要是局里已经在坝上实验过很多种种植方法了，都没有成功，我就想，是不是种植方法并没有错，毕竟种植方法就那么几种，你再怎么变，再怎么试验，那也是在框架内做小改动，即便方法有些不对，那也不至于说只有3%，5%的成活率，这不科学，其他林场在造林期也是请周边的老乡来帮忙种树的，那些老乡也就是经过简单的培训，他们种的树苗肯定也不是完全按照规范来操作的，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有着95%以上的成活率，这就让我有些疑惑了，我就想，是不是种树方法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树苗呢？”
中年男人听到冯程的话，忍不住点了点头，“你是有认真思考的，不是照搬书本而已。”
“那你觉得在坝上育苗，种活树的成功率有多少呢？”
冯程摇头了：“不好说，试验过太多方法了，每一次都是失败，我也不敢保证我的就能成功，毕竟那么多专家都看过了，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怎么比得过他们呢。”
中年人有些不满冯程的回答了：“年轻人要有朝气，要有自信，连你自己都没有自信，那怎么能种活树呢？”
冯程露出了憨厚的表情，他是很有自信的，但从刚才的聊天中，冯程已经听出了这个男人对坝上的情况是很清楚的，这个时候冯程怎么可能在他面前夸海口呢，等下他来个一言为定，那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虽然冯程知道自己的方法是对的，但成功也是有标准的，要自己的成活率太低了呢？只有30%。40%呢？这个时候把领导的期待值拉起来，那到时候让领导失望了，那不是让自己的功劳缩水了吗？
冯程又不认识这个领导，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谁知道他对成功的定义是什么，再者说了，自己在上级领导的上级领导面前打包票，那把于正来放哪里，县官不如县官，于正来可是自己未来十几年的领导，得罪他自己可没有好果子吃。
即便于正来不在意这事，但曲和呢？林业局的其他领导呢？人家会不会介意？
冯程看过职场大忌，深知越级汇报是最不能让人接受的，所以，和这个男人聊一下，说下情况可以，其他的，就算了吧！
冯程说话很克制，中年男人是什么人，那是混迹官场几十年的人了，哪会不懂冯程的想法，不过他也没有不满，非但没有不满，反而对冯程很是欣赏，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是有强烈的表现欲望的，能压制住这种欲望，说明这个年轻人的心理素质很成熟，成熟，这是一个管理者需要具备的基本素质，有这个素质的，不说能做出多少事，但起码惹事的概率是很很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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