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玉镯在晨曦中泛着冷光。燕如烟踩着满地焦炭翻找可用之物时，药箱鎏金锁扣突然割破指尖。血珠滴落在杉木纹理间，凝成蛇形暗痕蜿蜒钻入夹层。
"叮——"
青铜药杵撞上硬物的脆响惊散了窗棂上的寒雀。燕如烟拨开三七粉渍染的药囊，指尖触到锦缎冰凉的质感。褪色的杏黄色信笺上，"燕"字暗纹正随着她的呼吸明暗交替。
油灯爆开一粒火星。
展开的信纸带着白术干燥的苦香，却在第三行骤现腥红指印。叶如歌清丽的字迹在此处变得狰狞："...老爷夫人临终前紧攥着半块龙纹玉珏，那花纹与李玄璋书房暗格中的信物..."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燕如烟扶住桌角的五指深深没入杉木，木屑刺进指甲缝的疼痛令她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剖开第一只怀孕的母兔，腹腔温热血气蒸腾中，那个总是含笑的声音说："看清每根血管的位置，就像看清人心的脉络。"
信纸簌簌震颤起来。
"三月初七子时，刑部地牢丙字房。"末尾的日期被反复涂抹成墨团，燕如烟读到此处时忽然呕出一口血。猩红落在"苏婉"二字上，竟发出烙铁炙肉的滋滋声。
铜镜灵识在她识海中尖啸："当心！"
破空声擦着耳际掠过。燕如烟旋身甩袖，三枚浸透毒液的柳叶钉钉入身后梁柱。暗器尾端系着的银铃铛无风自动，奏出的竟是儿时母亲常哼的江南小调。
木门轰然洞开。
晨雾中立着个蒙面黑衣人，手中铁链缠着个剧烈挣扎的少女。当啷作响的镣铐间露出半截翡翠镯子——正是叶如歌十六岁生辰时自己相赠的那枚。
"想要活口？"黑衣人喉咙里滚动着砂砾摩擦般的笑声，"西郊乱葬岗，子时三刻..."
寒光乍现。
燕如烟并指如刀劈开铁链的瞬间，读心术织就的无形丝网已缠上对方神庭穴。黑衣人瞳孔骤缩，藏在齿间的毒囊被真气硬生生逼出体外。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开始不受控制地背诵苏婉皇后今晨刚下的密令。
"...赐鸩酒...毁尸...嫁祸南疆..."
濒死的少女突然暴起。燕如烟侧身避开捅向心口的匕首，却眼睁睁看着对方撕开人皮面具——布满刀疤的脸上，当年替叶如歌纹的朱砂痣正渗着黑血。
铜镜灵识冷笑："李玄璋养的傀儡死士。"
燕如烟一脚踏碎刺客喉骨，染血的裙裾拂过地上假镯碎片。晨光穿过破败窗纸，照亮她从刺客怀中摸出的青铜腰牌——背面新刻的凤尾纹还沾着石粉，盖住了原本的麒麟图腾。
药箱底层突然传来帛裂之声。
方才沾血的暗格中，竟又浮出张薄如蝉翼的蜀笺。泛黄纸面上浮现出父亲的字迹，墨色在触及她掌心血渍时化作狰狞咒文："...火焚之刑实为续命之法，切莫深究..."
山林忽然死寂。
燕如烟猛地掐灭油灯，读心术捕捉到三十丈外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五感被催发到极致时，她听见泥土深处蚯蚓蠕动的黏液声，听见两里外溪水结冰的裂纹，听见...
叮铃。
系在刺客脚踝的银铃无风自动，奏出完全相同的曲调。燕如烟霍然转身，看着满地碎铃铛拼成个残缺的"京"字。昨夜降霜在字迹凹陷处凝成血珠，蜿蜒流向正东方。
铜镜灵识突然剧烈震颤："西北！枯井！"
掌风扫开积年腐叶时，井底泛上来的腐臭中混着龙涎香气息。燕如烟拽起缠满蛛网的木桶，桶底黏着的羊皮卷浸着她的血徐徐展开——正是苏婉字迹的名单，末尾朱砂勾勒的凤凰图腾张开利爪，抓着她父母的生卒年份。
"子时三刻..."她摩挲着卷轴边缘的焦痕，突然意识到这正是楚宅大火那晚的时辰。当年救她出火海的老仆喉头刀伤，与方才刺客的致命伤完全重合。
日轮跃出山巅的刹那，燕如烟腕间蛇形纹路突然暴长。翡翠色鳞片爬满小臂时，她清晰感知到三百里外某间密室中，染血的龙纹玉珏正在共鸣震颤。
青瓷药瓶挨个爆裂，不同药香混合成诡异的甜腻。燕如烟在呛人的烟雾中摸向心口铜镜印记，惊觉那处皮肤正浮现出父亲常佩的螭纹玉佩图案。
"京城..."她碾碎最后一片完好的玉镯，看着碎末在掌心凝成微型舆图。代表着宰相府的方位突然渗出黑血，转眼腐蚀出贯穿掌心的空洞。
铜镜灵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警告："收心！你正在共鸣命格！"
迟了。
燕如烟踉跄撞上井沿时，瞳孔已尽数染成鎏金色。无数记忆碎片如利剑刺入识海——刑场刽子手的刀光，母亲被强灌鸩酒时破碎的耳坠，父亲在火海中以血绘制的阵法...
最痛的却是叶如歌最后的眼神。
那个总跟在她身后采药的小丫头，在伪装成自己的替身赴死前，偷偷在她药囊里塞了块松子糖。糖纸内侧用胭脂写着："小姐快逃。"
"该清账了。"
燕如烟抚过井壁青苔，看着苔藓以指尖为中心急速枯黄。十里内的飞禽走兽同时发出哀鸣，她迎着朝阳举起从枯井中找到的乌木匣，父母封印的最后一道灵识正在其中嘶吼。
铜镜突然脱体而出，在空中映出京城暴雨倾盆的画面。朱雀大街尽头的刑场上，叶如歌的尸首正被野狗啃食。穿着她旧裳的傀儡跪在雨幕中，颈后烙着李玄璋的私印。
"子时三刻......"燕如烟呢喃着捏碎乌木匣，漆黑碎片割破掌心时凝成九寸金针。山风突然裹着血腥气盘旋上升，在她足下形成微型风暴。
当第一片雪花落在染血的睫毛上时，三十里外的官道传来驼铃声响。伪装成商队的禁军正押送七口玄铁箱，箱缝中渗出的血水在雪地上绘出招魂幡的纹样。
燕如烟抬手接住片枯叶，读到三个月前叶如歌刻在上面的求救密语。枯叶背面是用药汁绘制的皇宫暗道图，标注着苏婉寝殿下的血池方位。
"该动身了。"
她转身走向收拾好的行囊，却在触及药箱时僵住——原先存放信件的暗格深处，静静躺着半块染血的龙纹玉珏。缺口处新生出的肉芽正在蠕动，分明是父亲以命相饲的续命蛊。
山林间突然响起乌鸦的哀啼。燕如烟攥紧玉珏转身时，看到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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