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味混着血腥气在鼻腔炸开时，燕如烟的后颈突突作痛。青铜鼎中漆黑液体翻涌如沸腾的沥青，檐角紫光闪烁处传来鳞片刮擦瓦片的声响。神秘男子攥住她手腕急速后撤的力道，让昨日才缝合的伤口再度撕裂。
"闭气！"
骨节分明的手掌捂住她口鼻的瞬间，鼎中蹿出数条黑雾凝成的蛇影。那些蛇影缠上横陈的尸体，官服下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消融，最终在青砖上印出十个扭曲的人形轮廓。
檐上紫光骤亮。燕如烟被拽进神龛后的暗格时，瞥见鼎身蛇首双目流出血泪，地面人形痕迹突然蠕动延伸，朝着他们藏身处蜿蜒爬来。
"是歃血盟的噬魂蛊。"男人指尖金芒流转，在暗格木板上急速勾画符咒。冷汗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滑落，在地面积出小片水渍："别碰墙壁。"
燕如烟的读心术撞上他识海中的血色屏障。那些翻涌的记忆碎片里，无数刻着蛇衔尾印记的尸体正从血池中爬起，枯骨指尖勾住他的脚踝往深渊拖拽。她将银针刺入他腕间穴道，符咒最后一笔落成时，暗格外突然响起黏腻的吞咽声。
墨翎刀出鞘的寒光映出可怖景象——那些干尸竟重新站起，脖颈以诡异角度扭转，空洞的眼眶追着活人气息游移。最前排的干尸突然扑向暗格，腐烂的手掌穿透木板缝隙，离燕如烟的眼睫只差半寸。
符咒金光大盛。男人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刀锋，墨翎震颤着发出龙吟般的清鸣。当刀刃劈开干尸头颅的刹那，鼎中黑液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巨蟒扑咬而来。
"石碑！看鼎底！"
燕如烟的惊叫被轰鸣声吞没。墨翎贯入巨蟒左眼的瞬间，她看见鼎底铭文在血光中浮现——竟与父亲玉佩内侧的朱砂纹路分毫不差。男人旋身将她推出暗格，自己却被黑液缠住右腿拖向鼎口。
读心术在此刻穿透屏障。燕如烟在剧痛中"看"见他识海深处：少年被铁链吊在血池上方，烙铁按在后腰发出皮肉焦糊的声响，蛇衔尾的印记深可见骨。
银针裹着金疮药射入他右腿经脉。燕如烟拽住男人衣领翻滚避过蛇尾横扫时，令牌突然从行囊中飞射而出，紫线破空缠住鼎耳，生生将那千斤重的青铜器凌空提起。
"西北角！"男人嘶吼着劈开缠身的黑液。燕如烟撞开朽烂的窗棂，身后传来房屋坍塌的轰鸣。她在泥泞中翻滚数圈抬头时，令牌正悬浮在半空，紫线勾勒出的古篆赫然是"鬼愁涧"三字。
暴雨倾盆而下。男人一瘸一拐地跟上来，撕开衣袖包扎深可见骨的伤口："噬魂蛊离不了尸气，两个时辰。"
燕如烟的指尖抚过路边苔藓覆盖的石碑。冰凉的触感让读心术自发运转，褪色的碑文在识海中重新流淌朱砂光华："戊戌年，荧惑守心，帝星晦暗..."她猛地收手踉跄后退，"这是预言王朝倾覆的歃血碑！"
男人沾血的手掌按上碑文。暴雨冲刷着那些被苔藓掩盖的刻痕，隐约露出底下交织的蛇形纹路："二十三年前，太史令全族被屠，就因在钦天监私藏此碑摹本。"
惊雷炸响的刹那，林间传来弩箭破空的锐响。燕如烟拽着男人扑进灌木丛，三支淬毒短矢钉入她方才站立的位置。透过枝叶缝隙，可见十余名黑衣人正在雨中搜索，为首之人佩刀上缀着的血玉，与李玄璋随身携带的那枚如出一辙。
"是户部尚书的人。"男人气息拂过她耳畔，裹着淡淡的血腥气，"别用读心术，他们带着禁魂铃。"
仿佛验证他的警告，黑衣人腰间铜铃无风自鸣。燕如烟太阳穴突地刺痛，识海中的感应如潮水退去。她摸到袖中墨翎暗藏的机关，刀刃弹出时带起细微蜂鸣。
男人按住她手腕摇头，沾血指尖在地上勾画路线。当追兵靠近至三步之内时，他突然扬手撒出把磷粉，幽蓝火焰瞬间吞没半个灌木丛。
"东南！"
他们在火光中奔逃的身影惊起飞鸟。燕如烟听见身后传来人体坠地的闷响，混着毒烟灼烧皮肉的滋滋声。读心术残余的感知捕捉到零碎思绪——"绝不能让医女活着见到壁画..."
暴雨模糊了视线。当燕如烟跟着男人钻入狭窄山缝时，浓雾突然从地底翻涌而起。石壁上青苔散发着诡异的荧光，映出前方被藤蔓缠绕的碑林。
"是第二块歃血碑。"男人用刀背拨开毒藤，露出底下完整的碑文，"荧惑守心对应今年天象，帝星所指..."
燕如烟触碰碑文的手突然僵住。穿越时空般的撕裂感席卷全身，识海中浮现出金銮殿轰然坍塌的景象，无数身着官服的人跪在火海中，额间蛇印淌出黑血。当她猛地抽回手时，发现指尖已经泛起蛛网状的黑纹。
男人扯下半幅衣料裹住她的手："碑文浸过蛊毒。"他忽然侧耳倾听，脸色骤变："追兵分三路围上来了。"
读心术勉强穿透禁魂铃的干扰。燕如烟在眩晕中捕捉到关键信息："他们要炸毁山壁...西北方位有山洞..."
爆炸声比预料中来得更快。气浪将两人掀飞时，燕如烟看见男人后背撞上岩壁，嘴角溢出的血迹在雨中晕开。她咬牙抓住垂落的藤蔓荡过去，墨翎刀劈开飞溅的碎石，拽着他滚进刚被炸出的洞穴。
火折子照亮洞壁的瞬间，两人呼吸俱是一滞。密密麻麻的古老壁画铺满视野，彩绘的王朝兴衰史在眼前徐徐展开。而当燕如烟的视线落在最后一幅画上时，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戴着翠玉镯的天命医者，赫然长着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四百年前的预言..."男人染血的手指抚过医者画像，在角落发现题跋，"持蛇衔尾者，当于王朝倾覆之际...不对！壁画在动！"
燕如烟后撤半步，发现壁画上的朱砂正沿着缝隙蠕动。医者的眼眸突然流转生辉，手中银针化作活蛇暴起袭来。神秘男子挥刀斩落的瞬间，整座山洞开始隆隆震颤，壁画剥落处露出森森白骨垒成的墙基。
"他们要把我们活埋！"燕如烟撞开疯狂坠落的石块。男人劈碎洞口巨石时，远处山峦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月光刺破乌云照亮了林间数以百计的紫色光点——是歃血盟驯养的夜枭，每双利爪都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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