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凝整理好每一个角落，当最后一件东西被稳妥放置后，她双手用力将沉重的箱子扶正并立起，缓缓推动它朝着门口移动过去。
完成这一系列之后，辛凝并没有立刻离开，倒回来环顾四周。
这里曾经见证过她整整一年的婚姻生活，然而这段时光却混乱不堪、支离破碎。
如今一切都已成为过往云烟，都不重要了。
周祁野跟在她身后，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起出了卧室。
辛凝在餐厅坐下来：“周祁野我们聊聊吧。”
“等一下。”只见他轻声说道，然后朝着厨房走去。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他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中拿着几包用黄皮纸精心包裹起来的中草药。
那浓郁的生姜味扑鼻而来，辛凝一闻便知道这正是平日里他给自己熬汤用的方子。
周祁野动作轻柔地将这些草药仔细装好，放在了她面前，并耐心嘱咐道：“太多了过海关可能不会那么顺利，所以我只为你准备了半年的量。每次熬的时候记得只用半包就好，觉得太苦难以入口，可以适当放一些糖进去调味。”
说罢，他又详细地向辛凝介绍起了熬制这副中药的具体步骤和注意事项，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其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生怕遗漏掉任何一点关键信息，她记不住。
“算了，我编辑好发你。”
辛凝咬了咬唇：“好。”
她的包放在餐桌上，正要伸手去拿，周祁野立马抓住了她的手，胸腔气息起伏不定：“我们聊聊天。”
辛凝心尖一缩，无意再去拿包：“好。”
周祁野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弄疼了她一般。
随后，他将面前的椅子向后轻轻一拉，坐在她对面，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精致的名片，推到她的面前。
“这是纽约州最顶尖的房产经纪人，等你到达那里以后，直接跟她联系就行，我都联系过了。不管你想住在什么地方，她都会帮你妥善安排好一切。”
辛凝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桌面上那张小小的名片上，没有丝毫移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微微抬起头，轻声说：“其实……我早就已经联系好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又迅速低下头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脸上复杂的表情。
“拿着吧，你跟着我，我没给过你什么。”他说，“去了那边，好好生活，不要委屈自己。”
辛凝：“好。你也是，要好好生活，少抽点烟。”
周祁野玩笑道：“是不是戒了烟，你就不走了？”
辛凝端坐着，弯起亮晶晶的眸子：“不可能。”
周祁野气息不稳：“我们这一段时间，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
为了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普通夫妻那般亲密和谐，他开始尝试去学习其他恩爱夫妻们的相处模式，努力去过那种平淡却又充满温馨的日子。
闲暇之余，他都会挽起袖子，走进厨房，烹制美味佳肴给她尝鲜；偶尔兴致来了，还会一同漫步于繁华热闹的商场，挑选彼此心仪的物品；不舒服了学着有耐心地照顾她，享受着只属于两个人的时光。
辛凝：“是挺好的，可我们之间始终有距离感。”
尽管周祁野已经开始尝试着去欣赏她，甚至如同往昔那样全心全意地对待她、呵护她；在家人们面前，他也毫不犹豫地力挺她，为她说尽好话；并且支持她，并没有阻止她去曼哈顿工作。
可是，他们之间所经历过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就宛如一道道深深的沟壑，总会将他们分隔开来。即使每日里朝夕相处，过着看似平凡而又温馨的夫妻生活，但那种挥之不去的距离感却如影随形，始终无法真正消除。
这段时间辛凝没有拒绝他主动靠近，他都误以为两人之间的关系能够破镜重圆、重归于好。实则，这只是默默酝酿着的一场郑重而又不失温情的告别仪式。
周祁野声音在发抖：“我尊重你的选择。可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离开我？”
他指的不是去曼哈顿，是不要抛弃他。
辛凝吞咽酸涩的嗓子，唤他：“周祁野。”
周祁野哑着声音答应：“在的。”
她说：“我们都不怨了吧。”
她如此释然的语气，周祁野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他宁愿她永远留在自己身旁，怨他一辈子，也比此刻这般洒脱要好上千倍万倍。
她释然了，周祁野心却碎了。
他还是答应着：“好。”
辛凝鼻子发酸，故作放松地说：“这样体面分开，也挺好的不是吗。”
周祁野仰头，笑了下：“嗯。”
辛凝：“谢谢你。”
“谢我什么呢？都没有保护好你。”周祁野声音低沉，在问她，也在问自己。
“我知道你一直顶着两边长辈的压力。至少我们现在这样，没有大吵大闹，挺好的。”
给彼此都保留了一份尊严。
周祁野不想再听这些话：“就没有别的什么话对我说吗，比如祝我身体健康。”
氛围沉重。
辛凝别开头，忍着泪水交代：“少熬夜，注意身体。”
周祁野艰难地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那我走了。”
辛凝站起身来，提上他给的中草药，捡起那片名片，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久久移不开，再次看了一眼周祁野，然后朝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吃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就不送你了。”
“好。”
周祁野弯着背脊，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般瘫软坐在椅子上。灯光映照出他那张憔悴而又失魂落魄的脸，此刻的他看上去无比颓唐，连送她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辛凝走到玄关处，在那儿立定了很久，打开包包的手竟有些颤抖。
她从包里拿出已经签过字的离婚协议，取下戒指，摩挲了很久，终于，将它放到协议上，拉上箱子离开了。
周祁野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听见门合上的声音，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静下来，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前他从来没觉得一个人可以这么寂静冷清。
他不得不接受，他最爱的姑娘已经释然离去。
这是属于他们体面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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