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华炎从劳斯莱斯下来走进德记烧鹅，看到沈渊后，立刻朝他们走来。后面的小弟被沈渊的安保拦住，向华炎脚步不停，在空位上坐下，自来熟地用开水烫碗。
“难得沈生有闲请我吃饭，实在是受宠若惊。”向华炎边洗碗筷边说道。
“向生这是在怪罪我呢，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朋友嘛，朋友在心中，哪里是一顿两顿饭来衡量的。”沈渊笑道，“先吃点，我以前跟星仔穷的时候最恨不得就是天天吃他家的烧鹅了。”
向华炎朝周星星跟朱荫点了点头，“回忆才是世上最美味的佐料。”
德记烧鹅店内，闷热的空气在吊扇慢悠悠的转动下，也只是微微流动着。
油腻的玻璃窗外，亚视和无线出来的一辆辆平治车呼啸而过，尾灯闪烁，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周星星坐在桌旁，百无聊赖地捏着筷子，在豉油碟里随意画着圈，那模样像个调皮的孩子。朱荫则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把茶壶往沈渊手边推了推，眼神里透着关切。后厨里飘出的荔枝木炭香，混合着烧鹅特有的醇厚香味，弥漫在整个店内。
向华炎伸手撕下一块鹅腿肉，动作有些粗犷，油花顺着指缝滴落在报纸垫着的台布上，瞬间晕开。“沈生现在发达了还念旧，难怪这么多人都肯为你卖命。”向华炎一边嚼着鹅肉，一边把鹅腿放进沈渊碗里，看似随意地说道，“上个月浅水湾的游艇会，霍二少跟我夸你宝渊现在大屿山的地段选得妙，说你眼光独到，宝渊将来在港城地产界必将独占鳌头。”
“霍振寰对大屿山的分配权益有意见？我倒没听霍先生说过，回头我跟霍先生聊聊，”沈渊不紧不慢地夹起一块酸姜，放在烧鹅上，动作优雅从容。
向华炎尴尬一笑。
“不过向生若是想搭伙唱戏，何不直说？”他嘴角微微上扬，“星仔现在跟向生混饭吃，永盛如果想入地产行业，洗干净手脚，我欢迎。不过如果资金来路不正，可能这口饭永盛吃不上。”
向华炎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这相当于是明晃晃在拒绝了，永盛哪有什么干净的资金？
“朋友最重要互帮互助。向生，你看，这可是咱们的老交情了。我给你方便，你也不会让我难做的，对吧？”
后厨传来斩烧鹅的“笃笃”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心上，此刻格外清晰可闻。
“沈生说笑了。”向华炎忽然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看似轻松的笑容，“永盛最近投了家正经财务公司，专帮人周转建筑材料的尾款。””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听说宝渊在大屿山新建的IFC缺批意大利石材？这事儿我还挺上心，要是能帮上忙，沈生尽管开口。”
沈渊神色平静，用筷子尖轻轻拨开碗里的鹅腿，“大屿山IFC上周刚换了罗慷瑞。”他抬眼时，玻璃镜片闪过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向生若真想做建材生意，我在澳门的第二座酒店的需求也不小，如果有兴趣可以跟宝渊酒店的郑绶意联系。”
朱荫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紧张，适时起身添茶，瓷壶在空中划出清越的水声。
周星星眼珠子一转，忽然伸长筷子夹走鹅腿，咧嘴笑道：“炎哥不知我胆固醇高嘛，这么好的腿当然孝敬您。”油汪汪的鹅腿“啪嗒”落回向华炎碗里，溅起的酱汁在他白衬衫领口洇开几点暗斑。“你看我这手，真是没个轻重，炎哥别介意哈。”
向华炎身后的马仔向前半步，脸上带着怒容，似乎要发作，却被向华炎抬手制止。玻璃窗外恰好传来跑马地夜赛的广播声，女主持激动的粤语穿透油腻的窗纱：“最后直道！黑马追上来啦！”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就像给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添了一把柴。
“沈生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向华炎舀起一勺酸梅酱抹在烧鹅皮上，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在精心准备一场仪式，“十年前你救我一命，却什么也没有要求，后来出手解决秦汗，你也当是平了我这个人情。后来出动新义安人马去找王小姐，你也奉上了2000万酬金。”他故意咬出清脆的响声，似乎在回味那段往事，“那份魄力，现在满香港都找不出第二个。我一直都觉得沈生不是一般人。”
沈渊推开碗碟，“永盛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新义安也是。”
烧腊柜上的老式挂钟突然敲响九下，那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响亮。
向华炎很清楚沈渊说的是不争的事实，无论是白道黑道，永盛也好新义安也好对如今的沈渊不过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他以为靠着霍二少就能有所倚仗，看来也不过是个笑话，最少对沈渊这样级别的大佬来说是如此。
玻璃门开合带进夜风，烧腊香混着汽车尾气在室内打了个旋。
沈渊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上残留的蒸汽凝成细密水珠：“记得把今天剩的烧鹅打包，连骨头一起送去给霍二少。”他对蔡柯吩咐道，“霍先生问起来，就说我吩咐的。再给霍先生带句话，如果霍家对大屿山分配的利益不满意，宝渊可以出让全部利益。”
沈渊的脸色平静如水，但却让向华炎不寒而栗。
果然没有永远的朋友。
凌晨的广播道，车辆已经稀零，街道显得格外宁静。
朱荫裹着沈渊的西装外套，顺从地被沈渊牵着手，钻进劳斯莱斯。她的脸颊绯红，虽然没有喝酒，却已然迷醉，车窗映出她美丽的脸庞，宛如一幅动人的画面。
酒不醉人人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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