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营帐，隔绝了外面的风沙和视线，苏令宜才收敛了那副夸张的哭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水囊就猛灌。
“渴死我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沈诗琪给自己倒了杯茶，“宣平侯府就这么把你扔出来了？”
苏令宜灌完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正经了许多。
“是真扔出来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压低了声音，“京城现在不是人待的地方了。”
“哦？”
“你家在京城放的那把火烧得太旺了。”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认定了，是陈王构陷不成，恼羞成怒，才屠了你们镇北侯府满门。”
“陈王现在是百口莫辩，跟个过街老鼠一样。可皇帝信他啊，依旧让他查抄那些不肯借钱的府邸。羽林卫天天在街上晃，今天抄这家，明天抄那家，人心惶惶的。”
“安远伯府知道吧？家里几代人的积蓄，一夜之间被搬空，就给留了张白条。安远伯当场就气得中风，现在还躺着呢。”
这些消息，沈诗琪的密探也送来了，但从苏令宜这个亲历者口中说出，更添了几分鲜活恐慌。
“我爹说皇帝这是疯了。他不管南方的灾民，也不管北边的战事，一门心思就想着修道观，炼仙丹。国库空了，就从臣子身上抢。”
苏令宜凑近了些，神神秘秘地开口。
“现在京城里那些大户人家，晚上连灯都不敢点，生怕露了富被羽林卫盯上。我爹娘合计了一下，觉得照此光景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与其在京城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把。”
苏令宜摊了摊手，“顾将军，我只能靠你收留了。”
沈诗琪端着茶杯，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
“行了，我知道了。”
“既然是来历练的，总不能白吃饭。从明天起，跟着新兵一起出操。”
“啊？”
苏令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别吧，兄弟！我这身子骨……”
“每天跑十里，扎马步一个时辰，举石锁一百下。做不到，没饭吃。”
“怎么，我练得，你练不得？”
原本猛打退堂鼓的小胖子闻言，立刻挺直腰板：“谁说我练不得？你能练下来那我也能！”
沈诗琪意味不明的笑：“说到做到？”
小胖子有点心虚，但是看着沈诗琪那怀疑的眼神，立刻咬牙：“说到做到！谁做不到谁就是孙子！”
......
......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
北境的风，刮在人脸上跟刀子似的。
苏令宜觉得他脸都要被吹裂了。
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裂开。
“一！二！一！二！”
教头粗粝的吼声在耳边炸响，苏令宜迈着两条灌了铅的腿，在校场上跑着。
身上的甲胄好像有千斤重。
嘴里的空气全是沙子味。
整整半个月，他过的都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天不亮就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跟一群糙汉子一起跑圈，然后是举石锁、练对打，一直折腾到天黑。
他身上的肥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人是瘦了，可也快散架了。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苏令宜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肺都要炸了。
教头那张黑脸凑了过来，蒲扇大的手掌直接揪住他的后领，把他拎了起来。
“世子说了，苏公子要是再敢偷懒，今天的训练量翻倍。”
苏令宜一听，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
他扭头，果然看见点将台上的那个熟悉身影。
沈诗琪正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苏令宜就是觉得，那家伙在嘲笑他。
晚上，苏令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一瘸一拐地摸进了沈诗琪的营帐。
“顾瑾言！”
他有气无力地喊着，“你还是不是人！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沈诗琪正对着一张舆图出神，闻言头也没抬。
“死不了。”
“怎么死不了！我今天差点就死在校场上了！”
苏令宜扑到桌案前，满脸哀怨的控诉：“你看我都被你折腾瘦了多少！我娘要是看见了，非心疼死不可！”
沈诗琪终于抬起眼皮，扫了他一圈。
“嗯，是瘦了些。”
她点点头，“看着顺眼多了。”
苏令宜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上来。
“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在京城，你只会带我吃喝玩乐，现在你居然折磨我！”
“是谁说练不下去就是我孙子的？现在告诉我，谁是我的好大孙？”
“你！”苏令宜瞬间蔫了。
“可这也太苦了啊。”
沈诗琪放下手中的朱笔，“想不练，也可以。和我打一场，赢了，就不用练了。”
苏令宜顿时泄了气。
姓顾的不忙的时候也会参与操练，一整日的强度比自己只高不低。
和军中好手对打，丝毫不落下风。
只是碍于军务，平均每三日才操练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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