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记沉着脸摇了摇头，回答道：“现在还不好说，我已经叫去了解情况的人上来，再汇报一下，咱们看看再说吧！”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郝建国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但李书记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好耐着性子，等下面的工作人员上来汇报。
没等多久，李书记安排的工作人员就进来了。他向简阳他们汇报的情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这些村民来自垭口镇下水湾村。这个村共有四个自然村，十四个生产小组，总面积3.6平方公里，耕地96公顷。现有农户308户，由于地处山区，又是古川与邻县交界之地，生计工作一直开展得不太顺利。前年人口普查有1603人，这还不包括一些因各种原因没上户口的人，所以该村一直是个地少人多，且很多耕地是旱地或贫瘠山地，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县里重点贫困村。
该村解放前过着半匪半民的生活，农忙时是庄稼人，农闲时则成伙地四处偷抢，扰民不断。解放后，经过几次集中清剿，加上强大的政治宣传攻势，这里才逐渐安定下来，不再从事土匪行当，但民风强悍的特点却一直保留了下来，村里习武之风盛行，这些年也出了不少优秀的兵。
这个村还有个特点，从当土匪时就形成了，那就是有三个大的姓氏家族，分别是许、王、李三大家。当土匪时，家族里就有族长，家族里大事小事全由族长说了算，有什么事也是族长出面和其他人交涉，并且有非常完整的族谱和族规。解放后，这些人依旧按姓氏家族聚居在一起，起初只有三个大的自然村，分别是许坳上、王庄和李家院子。后来，不少外来人口因各种原因被划入下湾村，他们受到这三个大姓氏家族的集体抵制和排挤，就连当时的土改工作组，面对他们这种强硬的小动作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好在下湾村最边上又划出一个村——中心村。
说是中心村，其实是下湾村最没地位和实力的村子。它能有这么个响亮的名字，是因为当时工作组就住在这个村子，工作组帮助成立的村委会也设立在此，前三任村支书也是这个村子的。也就是说，这个村子拥有下湾村名义上的最高组织权力机构，虽然它对其他三个村的约束力十分有限。
后来，随着三个大的自然村对政府的态度，从最初的敌视、怀疑，逐渐转向信任和支持，他们也开始角逐村支书这个职务，三个大姓氏家族为此发生过不少明争暗斗，这些往事在家族一些权力人物的有心操纵下，进一步加深了彼此之间的矛盾和摩擦。
自建国以来，他们为了争水、争地、争村委会职务、争老婆等，发生过不计其数的冲突，甚至还出现过流血械斗。
但村委会的权力后来一直掌握在王姓家族手中，具体原因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统一准确的说法。
近些年，因为许姓出了不少优秀的兵，有些还走上了领导岗位，情况才有所变化，许姓开始掌握村委会的主要权力。不过，由于新的村委会选举法实施，村民大会的权力被大大提高，很难再出现村委会全部委员被一家把持的局面。最近几届也出现了不少四个村相互妥协后的村委班子。而且，由于许姓长期把持权力，对另外两个大姓伤害极大，促使这两家逐渐联合起来，而许姓则因种种原因，积极拉拢中心村。
今天聚集在下面的，就是王姓和李姓两家的人，他们是为了抗议这次民选不合理而来。他们认为在选举过程中，许姓有舞弊行为，去镇里投诉时，镇党委的人还把他们关了两个，说他们是故意聚集闹事，冲击国家党政机关。
简阳听完后，感觉这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前面说这些情况在意料之中，是因为这次上访主要是干群之间的矛盾未妥善处理导致的结果；而在意料之外，是因为一个村委会的换届选举竟然如此复杂，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李书记听完后，感慨地说：“这农村的情况啊，水不深却很凶险复杂，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导致严重后果，甚至可能引发严重的社会动乱。”
简阳对农村工作不太熟悉，便虚心地向在基层工作多年的李书记请教这方面的问题，问李书记为什么这么说。
李书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既复杂又沉重：“说农村的水不深，是指每个村委会管理的范围有限，职权也不大，对社会的影响往往不太引人注目。就像问题一样，在农村搞点，不太上得了台面，无非是在有限的农补、集资以及各种收费上动点手脚。而且因为农村比较穷，村委会管的人又少，再加上抬头就是上级众多领导，他们能从中搞出多大的名堂呢？无非一年也就几千到一万块，这已经算很厉害的了。其中最大的一块，种子化肥补贴，一个村每年也就几万到十万块钱，还有乡里镇里很多直管部门负责监管，你说他们从中抠出一千两千有可能，但上万就不太可能了。这些人与那些动辄贪污上百万的大鳄们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简阳和郝建国听到这儿，不由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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