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燕澄仿佛经历了一场心灵的洗礼，终于也看开了。
不止是在感情上，也是在亲情上。
燕澄意识到自己之前把小孩子想得太过脆弱，以至于让过度的焦虑占据了内心。
燕澄回想起自己前段时间里的种种担忧和不安，不禁哑然失笑。
因为孩子偶尔的哭闹就紧张得不知所措；
因为孩子少吃了一口奶就担心得夜不能寐；
因为孩子生病就无法预料地把自己也弄病。
如今想来，实在是有些草木皆兵。
平安足月出生，身体康健生命力顽强，他没必要整日提心吊胆，怕小孩子一不小心便夭折。
生命自有其韧性，小孩子并非如他想象中那般不堪一击。
有那么多嬷嬷、暗卫在，谁也不能伤害平安。
*
平安六个月大的时候，正值夏日。
庭院中的海棠花盛开得正好。
燕澄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袍，正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拨浪鼓，轻轻地摇晃着，逗弄着在小车中咯咯直笑的平安。
小家伙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试图抓住那发出清脆声响的玩具，一看就是养得很好的模样。
就在这时，冷焱穿过庭院的拱门，带起了几片意外落下的树叶。
他的神色略微迟疑，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实话。
燕澄看了他一眼，把拨浪鼓递给一旁的嬷嬷，让她陪平安继续玩，他则和冷焱一同去了屋里。
进屋之后，尚在热恋中的两个人先是友好地唇齿沟通了一番，才进入正题。
一封用淡黄色信封装着的信件出现在燕澄眼中，令他神态微滞。
冷焱：“云淑妃的信，今日刚送来，送信的人还在王府内，你要见他吗？”
“不见，他只是一个送信的，不会知道更多。”
燕澄接过信，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的边缘，心头像是压着一颗沉重的石头。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信中的文字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云淑妃那熟悉的字迹再次展现在他眼前。
信中的话语依旧隐晦，其核心意思仍是那一个意思。
她问燕澄想不想要皇位，如果想要，她会全力支持他。
燕澄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两个月前的那个春日。
那时，庭院中的桃花正开得绚烂。
一名游商带着云淑妃的第一封信来到他面前。
云淑妃在信中隐晦地问，如今双生子不能登基的规矩在他身上已经不奏效了，他真的对皇位没有想法吗？
如果燕澄想要皇位，她可以帮他。
那一刻，燕澄的内心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掀起了层层波澜。
哥哥失踪才多久啊，云淑妃便开始谋划利用自己达成她的愿望。
她到底有没有把哥哥当成自己的孩子？
燕澄原本以为云淑妃对他这个早已离了心的孩子从来不上心，但对定王是有感情的。
定王和云淑妃当了近二十年的母子，哪怕是养一条宠物也早养出了感情，更何况是情感丰富的人类。
细细想来是他错了。
燕澄心情不爽地捏皱了信纸，心想，有些人生来冷情冷性，根本不能指望她对人产生情感。
第一次收到云淑妃的信时，燕澄恼火云淑妃对定王失踪的事不上心，根本没打算给云淑妃回信。
至于云淑妃会不会因为他久久不回信而认为他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和云淑妃关系一向不好，即便他什么也不做，云淑妃也看他不顺眼。
第二次收到云淑妃的信时，燕澄感觉到了云淑妃坚定的态度，好似不把他推上皇位不罢休。
这就让燕澄很烦恼了。
他其实对皇位没那么向往，位置越高责任越大，就像他的封地在北地，就要对北地的百姓负责。
如果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他所向往的，是一种简单而自由的生活活。
是那种能够随心所欲地漫步在山水之间，能够与心爱之人共度平凡而温馨的时光。
燕澄的目光从信纸上移开，落在了正在安静地看着他的冷焱身上。
可是世间没有如果，他作为皇子、作为永王，从最开始就被牢牢束缚在这场夺嫡旋涡中。
如今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只有三皇子靖王、他和九皇子瑞王。
燕澄不想曲昭玥登基。
以他们之间的纠葛，曲昭玥如果登基，曲昭玥绝对不会放过他，甚至可能对他亲近的人开刀。
他也不想自己登基。
于他而言，皇位意味着无限的麻烦。
束缚在皇宫中、对天下百姓负责、面对有无数想法的群臣……
排除了曲昭玥和他自己，剩下来的只有三皇子靖王。
可是三哥……
燕澄始终没忘诸皇子接连出事后自己的推测。
他认为那些事和三皇子及其母妃有关，即使没查到证据。
纵使一直都觉得三皇子本人的人品不错，燕澄也不能肯定疑似接二连三对兄弟的三皇子及其母妃能在登基后放过他。
燕澄思考得越多脸色越深沉。
难不成真的只能自己登基了？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又过去了两个月。
夏日的炎热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秋日的凉爽和宁静。
燕澄正在书房中翻阅着一本古籍，试图在书中寻找内心的平静。
这时，冷焱出现了，手中拿着云淑妃的第三封信。
燕澄放下手中的书，接过信件。
当他展开信纸，看到云淑妃那坚决而强硬的话语时，心中不禁一震。
云淑妃表示，即使他不想要皇位，她也要助他登上皇位，因为她想要做太后。
燕澄的脸色没变，他早知道云淑妃想当太后。
若不然当年也不会把双生子换成龙凤胎。
若不然也不会对定王的失踪无所谓。
比起上一次的纠结，这一次燕澄心里稳定了许多。
既然旁人都不适合登上那个位置，那么就他自己上！
然而，就在他想要上进的时候，一个糟糕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骤然传来了。
今年那些胡人不再只是像往常那般简单地掠夺粮食了。
而是举兵攻打襄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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