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走吧。”
天字壹号房离祭坛不远，只有几步路的距离，跑腿的小伙带着众人走到时，祭坛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个个都梳洗的干干净净，身上的衣服虽然不够鲜亮，却也十分整洁。
尤其是妇人们，编了最好看的头发，戴上平时舍不得戴的首饰，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打扮了自己，只是她们的脸上都带着隐隐的愁容，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时不时抬头，看向那尊泥菩萨的眼神十分复杂，像是在渴求什么，又像是在惧怕什么。
白玖早已打听清楚，这些参加仪式的女人们大多是生下两三胎胎后肚子就再没有动静的，也有自成婚到现在一直怀不上的，还有刚生完没几个月，就又被家人推着来参加仪式的，普遍年龄都在16到30岁间。
之所以没有30岁以上的，是因为在前不久，送子娘娘突然又托梦给现在的村长，告诉他以后的仪式都只让30岁以下的女人参加。
她看着眼前这群明明年纪不大，却或是因为过度生育、或是因为压力过大而早早显露出苍老疲态的女人，头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生育”这个词给女性带来的损伤，也头一回真正将目光放在了那群被卖出的孩子的生母们身上。
她怎么才意识到，在这个不合理的世界，女人和孩子的处境一样艰难，一个是可以被交换的物品，一个是被压榨的生产工具。
胸口闷得难受，像填满了通红的炭，下一秒就要燃烧，却因为填充的太满，连容纳火焰的空间都没有，只能徒劳地发红，发烫，熄灭，任由炭渣与热量堵塞整个胸腔。
这时，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轻轻覆在她滚烫的手背上，一点点掰开她紧攥着的手指，清爽的凉意填充进她的手心，也慢慢压下了她胸腔处过高的温度。
“冷静，会找到解救她们的办法的。”
李明月踮着脚，贴在白玖耳边低声说——同为女性，她自然理解白玖的反应，也明白她的想法。
白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调整好情绪，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微微低头，目光缱绻地看着李明月，替她拢了拢头发，轻声道：“哪儿有，我眼里只看得到你一人。”
两人的互动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妻子见丈夫看其他女人吃味了，咬着耳朵使小性子，丈夫急忙去哄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但二人的到来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是妇人的目光，那些妇人们看到白玖时，面上都微微一红，再看李明月时，眼中就多了几分羡慕——谁不希望自己能嫁这样一个相貌英俊，又对自己如此温柔耐心的丈夫呢？
看那小妇人的面色如此红润，肯定从未因生不出孩子受过苛责打骂......
李明月不愧为特遣局精心培养出的卧底，拉着白玖钻进人群中不一会儿，就彻底融入了那群妇人。
听她说自己没有生产经验，有生养过的妇人拉住她的手，轻声叮嘱着一些孕期月中注意事项，末了还不忘对白玖也说句：“女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你媳妇儿这是在为你遭罪，你可得好好待她。”
也有宽慰李明月的：“别担心，这送子娘娘很灵的，只要供奉一次，一年之内肯定能开怀的。”
李明月认认真真听着她们的嘱咐，听到这句，状似懵懂地问了一句：“我听说，要是被送子娘娘赐福了，就能一胎接——”
话还未问完，一个妇人就一脸紧张地捂住李明月的嘴，随后，几个女人围得更紧了些，甚至直接将白玖挤出了圈子：“我们女人家说话，你就不要在这里听了。”
白玖无奈地笑了笑，主动后退几步，看向别处去了，只悄悄地聚了一小团灵力到耳朵上，将自己本就灵敏的听觉又加强了几分，妇人们的话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妹子，不是姐姐怕你跟我们争，你是村外来的，不了解情况，这得了赐福的女人啊，苦得很。”
“是啊，村东胡大家的，五年前得了回赐福，五年生了六个，个个都是八九斤的。”
“那这不是好事情吗？”是李明月的声音。
“哪里好啊！哎呦，恨不得是刚出月子又怀上，生的个头又都那样大，那底下啊，都血糊糊的，尿都兜不住！”
“可不是，从被赐福后，就再没下过地了，一开始是不想下，现在是下不了，腿已经肿得动不了了。”
“上回我去看她，她拉着我的手哭，说不想再生了，可这我哪里管得了，她男人不管她死活，硬要碰她，她身子垮了，连反抗都......”
“还有村西边的王家姑娘......”
“五子家媳妇儿.....”
“啊呀，这么吓人!”白玖听见李明月低呼一声，又接着问：“可我看咱们村里也就这么多人，要是被赐福了会变成这样，怎么......”
“傻姑娘！”一个妇人回道：“那赐福也不是回回都有的，什么时候选，选谁都是全凭送子娘娘心情，那年胡大家的就是系了条她男人从县里买的杏色腰带，被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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