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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守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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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守村人,指的是在农村里那些心眼不坏,有点痴傻,甚至有点疯癫,村中大小事都知道,红白事会主动去帮忙,只要给口吃的就行,但不会被当作正常人的一些人,这些人中有男也有女。

相传“守村人”是来到人间苦修的,是城隍爷选出来的镇灵人,能为村子消灾挡难,把所有的噩运挡在自己身上,今生苦是为来世福。

他们通常被描述为智力缺陷或痴痴傻傻的人,但却被认为具有特殊的能力或使命。

其实,一般来说,“守村人”天性善良,从不主动侵犯任何人,并与人为善。但大多都"五弊三缺","五弊"即“鳏、寡、孤、独、残。”,"三缺"即“缺钱、命短、失权(即没有权杖依仗)”。

所以“守村人”一般寿命都不长,而且命中注定孤独终老,备受世人嘲弄。

当然,这只是一辈又一辈人传说的,或许也是人们对“守村人”今世坎坷,来世享福"的一种美好祝愿。

那么为什么每个村庄,无论大小,都会有一两个不正常的“守村人”呢?

魏小佑的老家,魏王庄村的守村人是住在还是生产队时期的大队部的牲口棚里,他的全名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他"二布袋"。

"二布袋"每天都乐呵呵的在村里这家串那家,无论到了谁家,都会给他一口吃的,要是看到谁家正在干活,"二布袋"就会不声不响的跟在身后干活,没有人把他当傻子看,有时候"二布袋"干的活都要比一般人干的要好,当人因此而夸奖"二布袋"的时候,他就会面露赫色的一笑,还有些扭捏的那种不自然,这时,大家就都哈哈大笑起来,"二布袋"也会同时跟着笑。

记得,毛主席逝世那年那月,正是防地震,连阴雨的日子,大家都因毛主席的逝世而难过的站立在雨中哭泣。

那时候的"二布袋"还很年轻,他也跟着大伙站在雨里嚎啕大哭,那声音听着都让人感觉哭的撕心裂肺,难过的揪心;那泪流满面的神情,让人看了都难以自抑,就像一个失去了父母无依无靠无亲无故的被抛弃了的孩童,站在人群中无助的哭泣。

不管村里谁家有了白公事,"二布袋"都是第一个知道,也是第一个赶到,闷声跟在做事人的身后,默默的做事,而且也很赶眼色,仿佛有人事先给他安排好了一样,或者根本让人感觉他比正常人还正常。

"二布袋"穿的是百家衣,吃的是百家饭,一双面鞋子有时候能趿拉着穿大半年,有时候大冬天的却光着脚丫子趿拉着一双露着脚趾头的单鞋,那露着的脚趾头被冻的像个刚刚洗过的葡萄粒一样铮明。

如果谁家有了红公事,"二布袋"同样会第一个到第一个伸手帮忙的人,院子里支起的大锅烧水时,从未断过火。

在新媳妇新郎拜天地的时候,"二布袋"会站在远处痴痴的看着他们,也会在大伙都哈哈大笑的时候跟着乐,只不过没有看到"二布袋"的乐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且又有些羞怯的笑。

而在大家都忙着吃喜宴的时候,"二布袋"会在忙着给各个桌子上端菜的时候,偷偷跑到新房里,给蒙着红盖头正在坐时辰的新媳妇手里塞一把花生,一个核桃,或者一个鸡腿肉,然后笑着又跑开……

这时候,大家就会取笑他:

"二布袋,想娶媳妇了吧?"

"二布袋",新媳妇的手软和不?

"二布袋,让新媳妇摸摸头就好了……"

大家说完都会哄堂大笑,"二布袋"也跟着笑……

在魏小佑上以最好的成绩考上乡初中的时候,"二布袋"也常常跟在魏小佑身后,笑呵呵的比划着大拇指。那年,"二布袋"都已经快四十岁了。

魏小佑曾经问过爷爷奶奶还有村里其他老人,"二布袋"到底是咋成这样的?

他们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但他们都说"二布袋"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怜孩子,他们都会告诉自家的孩子,谁也不能鄙视"二布袋"。所以,村里人,无论大人还是孩子,没有谁恶意打骂他,更没有谁成心欺辱他。

新嫁到魏王庄的小媳妇,开始见到"二布袋"时,还有些害怕他,而"二布袋"则会在见到她们的时候有意躲得远一点,仿佛他知道那些新媳妇害怕他一样。

时间长了,新嫁进村的媳妇知道了"二布袋"的情况后,又会主动的跟"二布袋"打招呼,说笑,而"二布袋"也会配合的"呵呵"憨笑。

其实,很多人不知道,"二布袋"在村里的辈分很高,和魏小佑的大大(鲁西南一带方言对爸爸的叫法)一个辈分,村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应该叫他一声"叔"或者"爷"的。

后来,魏小佑在回老家参加爷爷的葬礼时,听小时候的玩伴贤亮说:

"二布袋"死了,村里人在收殓他的时候,在"二布袋"睡觉的窝棚里,发现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纸上的字,工工整整,端正有力,记得大体意思就是:

在这生命即将消逝的时刻,我仿佛从漫长的混沌中清醒过来。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一直是那个痴痴傻傻的守村人,可我心中的世界,你们又何曾知晓。

我生来便与常人不同,心智不全,在村人的怜悯与戏谑中度过了一生。但我从未怨恨,因为我知道,我有我的使命。

我守着这个村子,感受着它的喜怒哀乐,每一次风雨,每一场丰收,我都默默陪伴。也许在你们看来,我疯癫痴傻,可我却能看到那些常人无法察觉的细微变化。

如今,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我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我想说,我不后悔成为守村人,我承受的苦难,或许正是为了村子的安宁。

希望你们记住我,不是那个痴痴傻傻的形象,而是为村子默默付出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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