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淑原本还骄傲满满，心说三十年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她都能名列前茅，在教育落后的八十年代，不能算学神，好歹也算是个能给学校争光添彩的学霸吧，她有那个自信，老黄绝对难不倒她！
但一拿起老黄的出题纸，应淑胜券在握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这是什么题？
怎么会这么难？和那本数理化自学丛书上的难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啊！难道这就是现今学生在学校里做的题？她太自大了，以为是从教育资源良好的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就能比这个时代的学生学得好了。
应淑坐正身体，出题纸又放回了桌上，聚精会神地弯下腰，跟老黄要了纸笔，在纸上画起分析图来。
然而就这几道题的难度，让她的表情愈来愈认真。
难得超出了她的想象！
看着她全神贯注，注意力全集中在一张薄薄的草稿纸上，老黄得意地端起搪瓷缸，溜达到厨房给自己泡了杯茶。
“要是做不出来，就拿回家去好好想想，等你做出来再给我送来。”
“……”
应淑没有回他的话，她连头没有抬。
老黄见状又是一阵欣慰，这说明短短几分钟，她已经彻底沉浸到了题里，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真是一个好苗子啊，聪明，心性好，习惯好，还能沉得下心。
老黄越看越惜才，心道要是他家领导不愿意帮忙，他就去找认识的朋友问一问。不就是辍学的时间长了一点嘛，刚恢复高考，国家迫切需要培养人才，在这方面抓得还不紧，只要她能考上，一切都不是问题。
老黄美滋滋地想着，喝了一口茶，再看应淑，她已经从纸上抬起了头。
“不会做？拿回家……”
“黄叔叔，我做完了。”应淑苦笑不已，骄狂的气焰已经全部熄灭了：“我是第一次做这么难的题，不知道做没做对。”
她是真没把握。只能说最后的答案是一步一步推算出来的，她甚至不敢保证过程是正确的——仅仅是写出了一个方向的解题思路，至于对不对……
应淑撇开视线，不愿意再去看那张答题纸。
“……”老黄下意识看了眼手表。
才半个小时。
一个从没接受过竞赛训练的孩子，半个小时，把他抄的题全都做了出来。
老黄搓了搓手，拿起纸看了看，但他也不知道应淑做对没有。
这些竞赛题是他儿子高中时，他家领导托人千辛万苦从国外搜罗回来翻译好的。由于难度太高，不管是对他儿子，还是对她的工作，都没派上什么用场，便跟他儿子的高中课本一起尘封了起来。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这些竞赛题居然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老黄放下题纸，瞅了应淑一眼：“你先回去吧，等一周后你再过来一趟。”
“黄叔叔……”
老黄冲她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回去吧。”
“……”
应淑忐忑不安地离开了苏志琼家，今天的发生的一切都在预料之外，她回忆着自己的表现，不由得垂头丧气。
“小满啊，我可能有点太自信了，咱们要是没学上，那要怎么办啊？”
应小满安慰地拍怕她的肩：“没事，上不了学，那我们正好去赚钱。”
“……”比起上学，他怎么更愿意做生意赚钱的样子。
应淑回家沮丧不已，老黄却抓着题纸和应淑留下的演算纸冲出了家门。
他径直冲去了邮局。
“同志，快帮我寄封挂号信，地址是省城市三中，收件人是苏志琼。”
这一封信，在路上走了三天，才寄到了市三中。
苏志琼刚开完会，就看到办公桌上放着门口大爷送进来的信封。
她拿起来看了眼寄信人，居然是她家老黄。
这让她心里很是惊讶。
她家老黄胸无大志，不求上进，脾气肉到了极点，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就是佛。不管发生了多严重的的事儿，先等待三分钟再说。她外出上任这么多年，老黄给她写信的次数屈指可数。
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儿？
苏志琼赶紧拆开信封，掏出里面整齐折好的一叠纸，刚一展开，就愣在了当场。
没有一张纸是老黄写的信，第一张是几道物理题，后面全是那几道题的演草纸。
“老黄，寄信前也不检查下。”苏志琼又好气又好笑，以为老黄是装错了信封，把纸张拍到桌子上，翻看信封上的邮票。居然还是最贵的挂号信。
她拿出信纸，想给老黄回一封信，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有人敲门进来，喊道：“苏校长，张校长说临时开会。”
苏志琼只好合上钢笔，压到了信纸上。
她走的时候没有关紧门，冬天的寒风从门缝里灌进去，题纸和演草纸轻飘飘地随风吹起，落到了地上。
开完会，苏志琼跟教导主任一边商量着事，一边打开了门锁。
“这风真够大的，吹得满地都是。”教导主任弯下腰去捡落到地上的纸，刚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笑道：“苏校长，你家有孩子要考大学了？这演草纸怎么……”
话没说完，余音消失在空气里。
教导主任盯着演草纸上的分析图，越看越觉得不对。他急忙又捡起另一张，终于确定了。
“苏校长，你家孩子这做的是什么题？”
压根不是高中阶段正常难度的知识点啊！
苏志琼一听，也凑过去看了眼，她原来是教语文的，对理科可谓是一窍不通。这些解题过程在她眼里都像天书一般，看不出半点门道。
“苏校长，这是谁做的题？原题能不能给我看看？”教导主任拿着那几张演草纸，越看越有意思。
他当了几十年高中老师，教了几十年物理，高中知识可谓是倒背如流，只从学生的演草纸基本就能看出题目考查的是什么知识点。
这几张演草纸比他学生写得都仔细，能从其中看出做题人分散思维、找出灵感又归拢思路的全过程。如此详细的演草，他却不能确定题目是不是在高中知识点范围内，这让教导主任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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