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其他从黑暗卵中孵化出来的同类,一开始都很小。我现在还是很小,我的身高甚至还够不到很多人类的腰部。所以,我通常捕食一些小猎物。我不像其他同类那样,只会盲目地受饥饿驱使。不管成功的几率有多小,我不会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流着口水冲过去。我很有耐心,也很聪明。用克拉蕾塔说的一个有趣的词来形容,我不会 “贪多嚼不烂”。那样做就等于找死。然而,我的一些同类…… 他们确实选择了挑战死亡。而且他们成功了。
在我面前的,是一头体型大得难以想象的黑色巨兽。它身形修长,无疑是我的同胞进化而成的 “神明”。它长着四条蜥蜴般的腿,每一条都大得我可以把其中一条当床睡。在它布满鳞片的身体上,生出许多像鞭子一样的触须,每一根触须的顶端都有一个带倒钩的尖刺,呈锯齿状,一旦刺进目标,就能将其牢牢锁住,然后送进那布满尖牙的黑色大口。它栖息在一堆被压碎的树木之上,这些树木被推倒,形成了这片空地供它休息。我就算咬这头巨兽一千口,也远远不可能结束它的生命。
我的本能不顾一切地尖叫着,让我去吃掉它,完全不顾等待我的必然是死亡。
我没有完全无视本能的呼喊,而是朝着它大声回应。这真正的死亡之神被唤醒了。我转身朝着人类的方向跑去。他们避开了我大部分的陷阱,但也不是全部。他们本可以转身逃跑,速度可能比我快,但这样就会失去一直以来作为他们最佳助力的那种缓慢而谨慎的优势。但他们没有这么做。我听到他们大声发出警告,准备好武器,却没有逃跑。
我甚至都不用靠近人类,我的同类一闻到他们的味道,就改变方向,去追他们而不是我。我跳到我能找到的最高的树上,看着、等着我的猎物走向死亡。
“这玩意儿可真大啊!” 马泰奥低声骂道,手指快速地动着,“内塔?”
“嗯,我来对付它的腿。” 那个声音轻柔的人类回答道,拉开了一张跟克拉蕾塔之前用过的差不多的弓。这个人深吸一口气,我周围的风随着她的动作朝她吹去。我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人觉得这么小的一支箭,能对……
森林中传来一声脆响,这个人松开了弓弦。我的同类的两条腿上同时喷出黑色的血液,每一条腿都被直直地射穿了一个洞。我那无敌的同类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但它的触须毫不犹豫地像蛇一样朝着那三个人猛击过去。转眼间,触须的尖端就被阿伦的刀砍断了。
“你算好时间了吗,马泰奥?” 阿伦急切地问道。
“呃,大概三十秒?千万别让它站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 内塔嘟囔着,又搭上一支箭,拉满弓,风又朝着她吹去。
我没再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从树上爬下来,拼命地跑。我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跑,跑回我的家,跑回克拉蕾塔身边。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些人类简直就是死亡的化身。我逃跑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声脆响,我的呼吸急促,肌肉酸痛。我怎么还没被杀死?我怎么还活着?一股刺骨的寒冷和滚烫的热浪先后向我的皮肤袭来,紧接着是一股冲击波,差点把我从背后掀翻。我没时间去想这意味着什么。我得去救克拉蕾塔。
“拉克?” 那个美丽的人儿听到我冲进池塘边的空地,开口问道。我抓住她,把她滚到水边。
“喝水!我们快走!”
我给她几秒钟时间舔了点水,然后把她拉出来,背到我的背上,这样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拖着她跑。我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给她喝水。我留恋地看了一眼富尔维亚,只犹豫了一瞬间,就不顾一切地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反正那个已经废了,我之前下手太重了。
“拉克?拉克!发生什么事了?”
“死亡!” 我嘶嘶地说,“带来死亡的人类!”
我真后悔之前没咬掉克拉蕾塔重新长出来的肢体残端,现在每多一点重量,都让逃跑变得更加艰难。
“人类?” 克拉蕾塔问道。
“对!很坏!他们太强了,吃不了!”
克拉蕾塔开始拼命地尖叫,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我差点就给她脑袋上来一下。我知道人类很可怕,但她要是再这么叫下去,就等于直接告诉那些人我们在哪里了!我胳膊和腿用力地摆动着,用四条腿奔跑,同时用另外两条胳膊把这个美丽的人儿紧紧地固定在我的背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精疲力竭、饥肠辘辘地倒在了森林中一个我从未到过的陌生地方。这里可能潜藏着任何危险。但至少不会再有那些可怕的人类了。我已经完全闻不到他们的气味了。
一天过去了,我四处寻找水源,设置陷阱,开始为我和克拉蕾塔开辟出一片安全的领地,好让我们能在这里生存下去。没有人类找到我们。又过了一天,我小心翼翼地沿着原路返回,回到我之前绝望中丢下富尔维亚的地方。我的食物和战利品不见了,尸体和骨头都没留下。是人类把它带走了。我愤怒地咬紧牙关,心中充满了仇恨和恐惧。要是他们回来怎么办?要是他们下次冲着克拉蕾塔来怎么办?
至少他们没动那些花。我小心翼翼地把花从土里挖出来,捧着带着花根的土块,小心翼翼地回到我的新家。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回到家的时候,还是没有想出任何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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