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财见状,也不再强求,转头看向身侧的张老太,眼底难得染上几分柔和,轻声道:“老婆子,咱们喝一杯,也算给这一辈子,画个圆满。”
他亲手给张老太斟了一杯酒,酒液澄澈,映着烛火微光,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杯沿沾着些许酒渍。
“来,老婆子。”张老财举杯,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
说罢,他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让他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几分。张老太望着他,眼中没有惧意,只有相濡以沫的温情,她抬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浸湿了衣襟,也浸湿了半生的烟火与坚守。
张老财又将两个空杯满上,指尖微微发颤,却语气郑重地问道:“老婆子,我没给儿子丢脸吧?咱儿子如今是大官了,不能因咱们,折了他的骨气。”
张老太轻轻点头,声音温柔却坚定:“没丢脸,半点都没丢脸。咱儿子忠君爱国,咱老两口,也不能输给他。”
“那我是爷们吧?”张老财眼底闪过一丝孩童般的期许,又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倔强。
“是爷们,很爷们。”张老太笑着应答,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满是赞许,“这辈子,能跟着你这样的爷们,我不亏。”
张老财听了,心中甚是受用,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笑声爽朗,盖过了屋外隐约的喧嚣,他再度仰头,喝光了杯中酒。
老两口就这般,你一言我一语,说些半生的琐碎,忆些当年的光景,说一句,饮一杯,酒液入喉,暖了身子,也定了心神。烛火跳动,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斑驳的墙壁上,安静而悲壮。
不多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裹挟着粗野的呵斥声,围了张府。清兵们望着张府气派的朱漆大门、高高的院墙,料定这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府中必定藏着金银财宝,一个个眼中放光,摩拳擦掌。
有清兵上前,一脚踹在大门上,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扯着嗓子大喊:“里面的人,赶紧开门投降!乖乖交出金银财宝,老子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否则,今日便让你们鸡犬不留!”
堂屋内,张老财刚斟满一杯酒,听到这粗鄙的呵斥,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眼底满是不屑,他拍了拍张老太的手,淡声道:“老婆子,别听这些狗叫,咱们接着喝。”
屋外的清兵见里面毫无动静,愈发嚣张,有人找来一柄沉重的大锤,几人合力,对着大门“咣咣”猛砸。门板虽厚实坚固,却架不住这般蛮力冲撞,木屑飞溅,门板渐渐裂开缝隙,最终“轰隆”一声,大门被砸开,尘土飞扬中,清兵们蜂拥而入,刀枪林立,杀气腾腾。
他们径直冲到堂屋门口,纷纷举着刀枪,厉声高喊:“里面的人赶紧出来!把金银财宝全都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张老财缓缓站起身,身形虽有些佝偻,却脊背挺直,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门口嚣张跋扈的清兵。他猛地抱起桌案旁的一坛陈酒,狠狠摔在地上,“哐当”一声,酒坛碎裂,醇厚的酒液瞬间流淌开来,浸润了地面。紧接着,他伸手拿起桌案上燃着的蜡烛,目光决绝,猛地将蜡烛扔在酒液中。
“腾”的一声,火焰瞬间窜起,顺着酒液蔓延开来,映红了张老财的脸庞。他高声嘶吼,声音震彻堂屋,也震得清兵们微微一怔:“我的金银财宝,早就尽数捐出去守城了!别说此刻一无所有,便是有,也绝不会喂你们这些豺狼狗贼!”
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豪迈,又带着几分悲怆,与张老太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在火光中回荡。清兵们见状,生怕火势蔓延到自己身上,纷纷后退,不敢上前。火焰渐渐汹涌,舔舐着桌案、椅凳,又顺着木梁蔓延至房檐,浓烟滚滚,遮蔽了天光,再也看不清屋内的模样。
唯有那爽朗而决绝的笑声,穿透熊熊烈火,穿透漫天烟火,留在了济南城破的这一天,留在了残阳如血的暮色里,诉说着一对老夫妻的骨气,与一场烬酒殉城的悲壮。
济南屠城,是无数苦难的一个缩影,是中华民族历史上一道深深的伤疤。那些死去的亡魂,那些不屈的灵魂,永远值得被铭记。而小陈的经历,张家夫妇的自焚。
也像一粒粒微尘,在历史的长河中,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人性的丑恶,以及生命在浩劫中的脆弱与坚韧。
残城依旧,梵音难寻,寒湖泣血,岁月无声。那段被鲜血浸染的历史,永远镌刻在齐鲁大地的土地上,永远警示着后人:和平来之不易,当以史为鉴,珍爱当下,不让悲剧重演。
朔风卷着碎雪,在连绵起伏的群山间呼啸穿梭。洞口的张好古拢了拢身上的棉甲,指尖早已冻得发麻,可他的心,却比这腊月的寒风还要凉几分。
几日前,外出打探的斥候带回一封急信,寥寥数语,却如惊雷般在他心头炸开——清军铁骑已然兵临济南城下,将这座山东首府围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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