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脸汉子没有接纳戒，回道：“我不明白师父什么态度，就算他不反对，我也不会妥协。你们要陷入这个旋涡，我无话可说，但请不要带上我。”
白面书生收回纳戒，脸变得有些黑，讽刺道：“三师兄果然高洁，不食人间烟火，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比的？”
说完，他甩开扇子，与对方分道扬镳。方脸汉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默不语。
他沉默了一会，继续上路，越过一条小涧，拐过一道弯，在岔路口发现一个人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正是斜眼老头。
他停下脚步，对方也扭头看着他，两人相顾无言。僵持片刻，斜眼老头才将视线转向对面的山峰。
他笑道：“三师弟，你看我们灵霄峰的风景多好，山清水秀，天地灵气沛然，你真舍得离开吗？”
方脸汉子冷道：“风景虽好，若人坏了，天地灵气恐怕会随之消失。”
“什么叫人坏了？如何区分好与坏？三师弟精通佛学，如今怎么还会执着于二元对立？”
“有没有可能，我并不认可不二论？”
斜眼老头眯了眯眼：“你不认可不二论？”
“很惊讶吗？虽然说不二论可以帮助破执，但你若把它当成真理，那就着相了。”
“怎么说？”
“不二论的本质是用中性的角度看待一切事物。按照这种说法，好与坏，是与非，善与恶，一切的一切都是一样的，都是中性的，都不应该赋予它们任何价值判断。”
“难道不是吗？”
“按这样推论下去，我们为什么要修炼呢？修与不修，不都是一样吗？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和积善成德，相互帮助有什么区别？”
斜眼老头笑了笑：“从佛理的角度来看，确实没有区别，我们都可以把它们看成一个中性事件。”
“照这么说，你又何必给仙师盟递棍棒？递与不递并没有区别嘛。”
“既然递与不递没有区别，那递上去又何妨？”
“无妨吗？显然你做了价值选择，这个选择不是中性的。”
斜眼老头皱眉，无言以对。方脸汉子继续说道：“由此可见，这不二论并不能包治百病。只要我们活在人的世界里，就有价值取向。”
斜眼老头又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山峰，沉思片刻，回道：“三师弟，我们修道讲究顺势而为，现在势在仙师盟身上，反抗只会徒增烦恼。”
方脸汉子冷笑：“大师兄讲完佛理，现在又转向道家之说了？”
“那这道家之说是否很有道理？如今中原的势是不是在仙师盟身上嘛？”
“不可否认，中原如今的势确实在仙师盟身上。”
“那道家是否讲顺势而为？”
“是。”
“那你有什么好纠结的？为何不愿意站在仙师盟一边？”
“小人得势，只是短暂的，此时若顺势而为，不久之后又该如何自处？”
斜眼老头哈哈笑了两声，回道：“你觉得陆九诚只能短暂得势？他现在可是中原仅剩的大宗师，谁能与他抗衡？”
“大宗师？他配吗？就凭他要我们自污，以便驾驭我们，他就不配大宗师这个称号。”
“那你觉得大宗师应该是怎样的？”
“至少光明磊落，正气浩然，而不是用这种歪门邪道。”
“三师弟是不是又着相了？道就是道，何来正邪之分？”
“大师兄还在坚持不二论？”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做过多的价值判断。”
“你别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继续和仙师盟勾结在一起，迟早会入魔道的。”
斜眼老头的脸色变得难看。他站起来，冷道：“既然三师弟执迷不悟，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为兄在此祝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说着，他手持拂尘，抱拳行礼，转身朝东北方向的那条小路走去。
方脸汉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神情复杂。他选择了西北方向那条小路，一路往下，到达一处瀑布的水潭边。
他蹲下来，双手捧了些水，刚想洗个脸，却见水面出现一个倒影，正手持长剑，由上而下刺向他的后背。
他大惊，向前快速一跃，顺势翻转，戒尺打在水上。水珠溅起，化成几把飞刀，刺向那偷袭的人。
对方赶紧跃起，上了潭水边的一棵大树上，躲了过去。
方脸汉子停在水潭中间的石头上，抬头看去，那偷袭的人正是四师弟，对方还带了几个护卫，分开散落在水潭边。
方脸甩了甩戒尺上的水迹，扫了众人一眼，问道：“四师弟，你这是来给我送行吗？”
四师弟耍了个剑花，冷道：“三师兄，我开门见山，你今天不把信物留下来，恐怕走不出灵霄峰。”
方脸汉子面无表情：“四师弟，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信物不是你该拿的。”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
“那你错了，信物是师父给我的，他老人家要我好好保管，你难道要违背师父的意愿？”
“这只是你一家之言，你无从判断真伪。你现在交出来，我们就可以避免刀兵相见。”
“这话说得，好像四师弟刚才偷袭我的行动，只是一场嬉闹而已。”
“讲这些有什么用？你把信物交出来，大家好聚好散，这不两全其美吗？”
“这顶多就成全了你们，我可不美，怎么就两全其美呢？”
“那行，就当成全我们，你把信物交出来吧！”
“有本事你就来拿。”
四师弟一听，恼火了，骂道：“姓董的，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吗？我是看在师父的份上，希望给彼此留个余地而已，今天你非要打个你死我活？”
方脸汉子回道：“我们可以不打啊，你们回去就是了，我又不是很喜欢打架。”
“你想得美！不交出信物你还想打发我们回去？门都没有！”
“这么说来，你们是非动手不可了？”
四师弟没有接话，只盯着对方，抬起两根手指，水潭边的护卫便向拔出腰刀，准备攻击方脸汉子。
方脸汉子脸色冷峻，握紧戒尺，说道：“各位弟兄，这是我和四长老的恩怨，你们站一边去，免得我误伤了你们。”
话音刚落，却听四师弟下了命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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