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脚步声远去，李达康转头对苏武和刘学斌招了招手："你们俩，去外面买些冰棍和西瓜回来。"
说着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钞票。
"要好的，多买些。"
刘学斌接过钱，有些迟疑："县长，这......"。
"大热天的，工人们不容易。"
李达康望向窗外，几个工人正顶着烈日往食堂方向走。
"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
棉纺厂的车间里，老旧的纺织机安静地停着，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机台旁。
头顶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却驱散不了夏日的闷热。
"听说了吗？这个月的基本工资可能发不出来了。"
老张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压低声音说。
正在检修机台的小王手上一顿："不会吧？上个月不是还按时发了基本工资吗？"。
"财务科的老刘偷偷告诉我的"。
老张往四周看了看："厂里账上已经没钱了，这个月要是再没订单，连基本工资都够呛。"
李师傅叹了口气："之前每个月好歹还有八十块钱的基本工资，要是这个都没了，我家那口子的药钱可怎么办？"。
角落里传来一声冷哼："都怪厂里那些领导，天天在办公室打麻将，根本不管厂子死活！"。
这时，年轻的女工小赵插话道："之前县里不是说要对厂子进行改革吗？”。
“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改革？"。
质检组的孙大姐撇撇嘴："我听说隔壁县改革后，工人基本工资都发不齐了。”
“要我说，还不如维持现状，至少每个月还能拿到钱。"
工人们正议论纷纷。
突然，刺耳的广播声响彻整个车间："全体职工注意！马上到食堂集合！”。
“县长来了，要跟大家谈一谈！"。
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县长？"。
小王手里的扳手"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怎么突然来咱们厂了？"。
"该不会是要宣布什么坏消息吧？"，小赵紧张地绞着衣角。
李师傅已经站起身："管他呢！正好问问工资的事！"。
工人们陆续往食堂走去，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将信将疑，还有人暗自期待。
穿过厂区时，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这大热天的，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食堂里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李达康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沉稳地扫视着陆续进场的工人们。
"快看，真的是李县长！"。
走在最前面的老张突然压低声音，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小王。
"我在县电视台新闻里见过他！"。
小王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比电视上精神多了，你看那腰板挺得多直。"
工人们鱼贯而入，看到台上的县长，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有人惊讶地发现，这位平日里在电视上严肃稳重的县长，此刻看起来竟比镜头里年轻许多，眼角眉梢都透着干练的神采。
"老李，往那边挪挪。"
有人小声招呼着同伴。工人们三三两两地找位置坐下，凳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虽然没人敢大声喧哗，但整个食堂里还是充满了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听说县长是突击检查来的？"。
"嘘，小点声..."。
"该不会真要改革吧？"。
…
角落里，厂办的工作人员正拿着花名册挨个点名。
李达康耐心地等待着，时不时端起茶杯抿上一口。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台下的工人们，仿佛要把每个人的表情都记在心里。
十几分钟后，工作人员快步走到台前，小声汇报："县长，全厂职工都到齐了。"
李达康微微颔首，整理了一下面前的文件。
整个食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县长开口。
李达康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开口："同志们，今天我是特意来看望大家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想跟大家好好聊聊厂里的事。"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工人们互相交换着眼色，有人小声嘀咕："上次端午节，听说就是李县长特批给咱们发的福利。"
这话让不少人点了点头，紧绷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些。
正在这时，食堂大门被推开，刘学斌带着几个小卖部老板走了进来。
他们每人手里都提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花花绿绿的冰棍。
工人们都愣住了，整个食堂鸦雀无声。
老张瞪大眼睛，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小王悄悄数了数，至少有上百根冰棍。
"天气太热"。
李达康站起身，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我请大家吃冰棍。"
这句话像往油锅里泼了瓢冷水，食堂里瞬间炸开了锅。
工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甚至揉了揉眼睛。
小赵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
曾几何时，在棉纺厂效益好的年代，一根冰棍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夏天上完工，谁不是三五成群地去小卖部，买上几根冰棍解暑，还要带回家给孩子尝尝。
可如今，每个月八十块的基本工资，连买米都要精打细算，哪还有闲钱买冰棍？
有些工人，甚至都快忘记冰棍是什么滋味了。
这时，刘学斌招呼人已经开始分发冰棍，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是捧着什么珍宝。
老李拿着冰棍的手微微发抖，他舍不得马上吃，先放在鼻子底下深深地嗅了嗅那股甜丝丝的凉气。
当刘学斌走到女工组长张玲面前时，脸上突然露出亲切的笑容："阿姨，给您。"
说着还特意挑了根最好的冰棍递过去。
张玲眼睛一亮，接过冰棍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学斌啊，周末来家里吃饭不？”。
“阿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刘学斌腼腆地笑了笑："周末再看，要是有空一定去。"
说完就继续往下分发冰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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