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达岭乡，供销社营业厅。
一对母女进门，她们穿着绿色军大衣，带着帽子和围脖。
“妈，你看。”裴玲玲指着货架上的黄色羽绒服，不由得眉开眼笑。
赵兰白她一眼，掏出羽绒服票递给售货员，“同志，我买羽绒服。”
售货员孙爱华沉声道：“十五块钱一件，您是商业局的同志吗？”
“不是的。”赵兰找出十五块钱，笑着道，“我爱人在商业局上班。”
孙爱华转身拿羽绒服，顿时变了脸色，给旁边的同事使眼色，又是那部门的家属。
她把最后一件羽绒服递给赵兰，提笔给她写收据。
裴玲玲马上脱掉军大衣，快速换上羽绒服，低头笑眯眯看着。
身上少了几斤重量，穿着军大衣的身材像水桶，现在终于有了人样子。
“妈，好看吗？”她张开胳膊，原地转两圈。
“好看，这下不用羡慕她们了吧。”赵兰柔声笑道。
家属院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穿着羽绒服，这两天可把闺女羡慕坏了。
“嘻嘻。”裴玲玲笑得合不拢嘴，“妈，咱们回家，我也要让她们羡慕。”
赵兰拍拍闺女的手，母女离开供销社。
这边，孙爱华拿着小本本去后院，找供销社主任谢春燕汇报工作。
一见到谢春燕，她就一脸委屈，“春燕姐，六十件羽绒服，全部被商业局的人买走。”
“呵呵！”谢春燕气笑了，商业局果然吃了独食。
他们制作六十张羽绒服票，根本没有分配给其他部门，六十个职工人手一张。
“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我要去县里告你们。”谢春燕气得咬牙切齿。
“春燕姐，我听到了流言，已经有同志质疑你的工作能力。”孙爱华急切道。
为了拿到羽绒服票，孙爱华给谢春燕送了鸡汤，结果毛都没有。
她越想越委屈，“春燕姐，我有没有衣服不要紧，关键是，同志们不理解你啊。”
“欺人太甚！”谢春燕气得拍桌子，沉声道，“爱华，你先回去，我一定要讨回公道。”
“春燕姐，可不能就这样算了。”孙爱华噘着嘴离开。
等她走后，谢春燕越想越生气。
她穿着羽绒，手下的同志们都想穿，结果呢，商业局一张票都不给她。
这是不把她这个供销社主任放在眼里。
良久，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去县里告状没用，去商业局闹腾也没用。
“没用也得去！”谢春燕咬咬牙，骑着自行车直奔商业局。
负责计划审核的蔡文道早就知道她会来，早就等候多少。
“老蔡，你们的吃相也太难看了吧？独吞啊？”谢春燕沉着脸质问。
“老谢别生气，我已经给你想好主意了，想不想听。”蔡文道笑着道。
“哼！”谢春燕昂着头，双眼死盯着他。
蔡文道微微一笑，“局里已经同意再让小王村加报生产计划，你们那里还有多少绸缎？”
谢春燕冷哼，“你先别管我有多少布，这次票你打算怎么分配？”
“十张。”蔡文道说道，“领导同意给你十张，不能再多了。”
“不可能。”谢春燕马上提高嗓门，“至少四十张，社里的同志都快闹翻天啦。”
“春燕同志，咱们平心静气地交流。”
蔡文道皱眉，“你那是小打小闹，我们这才是不得安生，各个单位都来找我闹呢。”
“哼！”谢春燕心说你们活该，谁让你们的吃相那么难看。
她沉声道，“至少三十张，少于这个数我不干。”
“春燕同志，你的觉悟在哪里？”蔡文道苦笑一声，“二十张，最多二十张。”
“最少二十五张，社里的布能做一百件羽绒服。”谢春燕道。
“好吧，你是女同志，我让着你。”蔡文道说道，“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又商量了很久，谢春燕带着满意离开商业局。
回到供销社，看见办公室外面站着两个年轻人。
她一眼认出王振华，急忙招手，“振华弟弟。”
“春燕姐。”王振华也向她招手，转身准备下楼。
“你别动了，我现在上去。”谢春燕停下自行车，加快脚步上楼。
打开门请两人进屋，一边倒茶一边道，“振华弟弟，这位同志是？”
“春燕姐，我叫韩英杰，皮鞋厂文工团的。”韩英杰自我介绍。
“原来是文工团的同志，了不起。”谢春燕笑道，端一杯热水给他。
三人坐下来，她看着王振华，“弟弟，你是来找我要债的吧？”
王振华苦笑一声，“快过年了，股东们等着分红，他们天天去我家。我被他们烦得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找你。”
“嘿嘿。”谢春燕说道，“老弟别烦，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她打开抽屉拿出两个红包，从红包里掏出两沓钱。
“六十件羽绒服，十五元一件，总共九百元。”
“谢谢大姐，谢谢。”王振华急忙道谢。
韩英杰震惊，直盯着桌子上的钱。
这可是九百元巨款，他一个月工资不到四十块钱，今年只攒了一百块钱。
九百元是他两年的工资，除去日常花销，他需要攒九千。
但是，振华弟弟只用了一个多月，就搞到了他两年的工资。
韩英杰越想越心惊，视线渐渐转移到王振华脸上。
王振华挠挠头，“英杰哥，干嘛这样看着我？”
“振华，英杰是被你吓到了。”谢春燕笑着道，“其实我也被你吓到了。”
王振华微微一笑，拍拍韩英杰的手。
韩英杰一哆嗦，急切道，“振华，我能入股吗？”
“这个？”王振华摇摇头，回道，“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回去问问大家的意见。”
“行，你帮我问问。”韩英杰兴奋地搓手。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工资全部投给制衣厂，合法地给自己挣些额外收入。
谢春燕也动了心思，轻声道，“振华，制衣厂是小王村集体企业，原则上能接受外部入股。”
王振华点点头，“我回去问问大家的意见，应该问题不好。”
“好。”谢春燕欢喜，笑着道：“你快点钱，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钱都是五元面额的钞票，王振华递给韩英杰一沓，哥俩马上开始清点货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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