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孝!”渤海王妃惊呼着扑上前,却只接住她滑落的披风。贞孝的脸埋在积雪里,鬓边的发丝被冷汗濡湿,嘴唇泛着青紫色,手里还攥着那枚温热的玉佩。
“快传军医!快!”渤海王的声音劈了叉,他颤抖着抱起女儿,才发现她的手凉得像冰,“宏临这个孽障!他疯了吗?!”
城墙上的卫兵慌忙围拢,却没人敢出声。远处的雪原依旧安静,可每个人都知道,那平静下已藏不住滔天的战火。渤海王妃抚着贞孝汗湿的额头,眼泪砸在女儿脸上:“傻孩子,你这是何苦……”
军医匆匆赶来时,贞孝仍未醒转,只是眉头死死蹙着,像是在梦里还在挣扎。渤海王望着女儿隆起的小腹,又看向北幽州的方向,忽然一拳砸在城砖上,指节渗出血来——他给宏临的命令明明是“就地待命”,可那封迟来的信,终究没赶上儿子跃马过河的马蹄声。
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碎雪,打在贞孝苍白的脸上。她在昏迷中轻轻呻吟了一声,像是在唤谁的名字。城墙上的阳光渐渐斜了,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拉成一道沉重的影子,压在锦州的每一寸土地上。
东都皇宫的偏殿里,邺皇正扶着案几喘息,殿角的铜鹤香炉里,安神香燃得只剩半截灰烬。当内侍将渤海突袭北境的军报呈上时,他先是猛地怔住,随即爆发出雷霆般的怒吼:“反了!都反了!”
案上的青瓷笔洗被他扫落在地,碎片溅起,划破了内侍的手背。“宏临这个白眼狼!竟忘了朕这个姑父,他竟敢在此时背后捅刀!”邺皇赤红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
可怒吼声未落,他忽然停住了,眼中的暴怒渐渐被一种疯狂的算计取代。“姻亲?”他喃喃自语,忽然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立渊啊立渊,你娶了渤海的公主,如今倒成了你的软肋!”
他踉跄着走到舆图前,指尖重重戳在“南幽州”的位置。前脚送来的密报里得知渤海王下令暂缓用兵,锦州驻军待命,宏临的先头部队已成了孤军,邺皇露出诡谲的笑容,这不正是老天爷送他的机会?
“传朕旨意!”邺皇猛地转身,声音嘶哑却带着狠厉,“调东都守备军一部,由镇东将军统领,星夜驰援北境!对渤海来犯之敌围而不打,把动静闹大!”
内侍愣住了:“陛下,东都守备若抽走一部,那都城防卫……”
“防卫?”邺皇冷笑,“立渊若分兵去救渤海,铁门关的压力自会减轻;郭淮若回师护着他的姻亲,沿海州县的攻击也会停!朕应付立渊吃力,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宏临?”他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朕就是要让立渊选——是攻铁门关,还是救他的岳家!”
旨意一下,偏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谁都清楚,抽调东都守备意味着都城空虚,可邺皇此刻已顾不上这些,他要的是用渤海这枚棋子,逼立渊分兵,缓解铁门关的危局。
可这还不够。
邺皇忽然看向贴身内侍,声音压得极低:“去,传鸿胪寺的密探。让他带一份朕的亲笔信,连夜前往北狄——告诉单于,只要他肯突袭渤海后方,雪狐岭以北的土地,朕双手奉上!”
内侍浑身一颤:“陛下,那是……北狄觊觎了多年的土地啊!”
“土地?”邺皇笑得更冷了,“等灭了渤海,吞了吴国,还怕没有土地?若保不住眼下的江山,再多土地又有何用?”他拍了拍案几,指节泛白,“去办!告诉单于,机不可失!”
内侍不敢再劝,匆匆退下。殿内只剩下邺皇一人,他扶着舆图,望着北境的方向,眼神空洞又狂热。为了拖垮立渊,他不惜赌上东都的安危,不惜引北狄这头饿狼南下——昔日的帝王威仪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困兽般的挣扎。
窗外的风卷着残雪拍打窗棂,像是在为这场疯狂的算计伴奏。邺皇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手帕上溅上了点点猩红。可他抬起头时,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笑意——哪怕玉石俱焚,他也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坠入这乱世的火海。
海州中军帐内,立渊刚听完沈砚关于渤海突袭的禀报,案上的舆图正摊在北境三州的位置。他指尖在“南幽州”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舅兄宏临的冲动打乱了他的节奏,却也意外撕开了邺军的防线。
“贞孝那边有消息吗?”他先问的不是战局,而是千里之外的锦州。
“密信刚到,”沈砚递上信纸,“太子妃得知消息后晕厥,大夫说暂无大碍,只是动了胎气,渤海王已派人往北幽州斥责渤海太子。”
立渊捏紧信纸,指节泛白。片刻后,他抬眼下令:“郭淮的舰队不必回防,继续封锁邺国近海,但分十艘楼船,挂渤海旗号,沿邺国海岸游弋,只示威,不真攻城——让邺军误以为渤海的水师要进攻,不敢全力合围宏临。”
这是最稳妥的法子:既没直接出兵,保全了吴国“不介入渤海私战”的名义,又以虚张声势的方式牵制了邺军北境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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