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孩子还在妈怀里抽抽搭搭地小声哭，显然是吓坏了。
孩子妈紧紧搂着，嘴里不停地哄，眼圈还是红的。
老白就围着娘俩打转，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搓来搓去，脸上又是汗又是泪，显然还没从刚才那要命的惊吓里缓过劲儿。
其他村民也没急着走，三三两两聚着，还在小声叨咕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还有张平这突然冒出来的“本事”。
就在这当口，旁边廖柏明家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廖柏明从门里探出头，皱着眉往外看。
“外面吵吵嚷嚷半天了，出啥事了？”
他几步走了出来，看清院门口这乱哄哄的场面，又瞅见老白一家三口那样子，最后把视线落在张平身上，心里大致猜到了七八分。
他走到张平旁边，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没事吧？”
又问：“听他们说，你救了老白家小子？”
张平点点头，嗯了一声。
“小娃吃榛子卡着了，现在没事了。”
廖柏明赞许地点点头：“你小子，可以啊，关键时候还真顶用。行了，人估计都到得差不多了，正有事要找你拿主意呢，进来吧。”
张平应了一声，跟着廖柏明往院子里走。
一脚踏进堂屋门槛，一股混杂着浓烈旱烟味、汗味以及人多带来的浑浊热气就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个跟头。
屋里头黑压压一片，炕上、地上都坐满了人，烟雾缭绕的，说话声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苍蝇在耳边飞。
看见廖柏明和张平进来，屋里的嘈杂声瞬间小了不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们俩身上。
张平扫视一圈，都是村里的熟面孔，他也没露怯，很自然地走到廖柏明旁边的空位坐下，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
“各位叔，各位大哥，”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想一块儿合计合计这山货收购的事儿……”
屋里头更是闷得慌，旱烟味儿混着汗味儿，熏得人脑门子发紧。
里头，人挤得满满当当，炕上、地上，乌泱泱全是脑袋。
说话声嗡嗡地响，搅得人脑仁疼。
廖柏明领着张平一脚踏进来，那动静唰地就小了下去。
几十号人，目光全聚过来了。
张平也没啥不自在，跟着廖柏明在炕沿边找了个地儿坐稳。
嗓子眼有点发干，他轻轻咳了声。
“各位叔，各位大哥。”张平开了腔，声不高，但屋里人都能听清，“今儿个请大家伙来呢，就是想一块儿合计合计，这山货咋收的事儿……”
话刚起了个头，人堆里一个壮实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子，嗓门扯得老高，烟雾里都带着回响：“平娃子，听说有大老板要来收咱们山上的东西？准不准啊？”
是赵叔。
张平脸上带了点笑意：“赵叔，准！不光这回，往后年年都可能有。不过咱得把话说在前头，东西有好赖，价钱肯定不一样。到时候都是当面看货，啥等级给啥价，亏不了大伙儿。”
靠墙角那儿，一个瘦精精的老汉正嘬着旱烟袋，烟锅里的火星一明一灭，照得他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他眼皮耷拉着，说话慢悠悠的：“平娃子，你说的那个等级……咋个分法？俺们这土里刨食的，弄不明白那些弯弯绕。”
是李大爷。
张平挺有耐心：“李大爷，您老放宽心。这分等级不难，主要瞅几个：个头大不大、饱不饱满、有没有虫子眼、有没有发霉。到时候把东西摊开，大家伙儿眼都瞅着呢，明明白白，保准没猫腻。”
他稍微停了停，话音重了些：“当然，赖皮话我也得说在前头。谁要是拿那些次的、烂的想糊弄事儿，那我可真不收！别到时候脸皮扯破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这话管用，底下立马有人接茬。
“那肯定的！人家给钱，咱还能不给好东西？”
“就是，谁卖东西还不捡好的往里塞？”
“平娃子这话实在！”
屋里的气儿好像都顺畅了点，那旱烟味儿似乎也没刚才那么冲鼻子了。
先前心里还有点打鼓的人，这会儿脸上也活泛不少，眼里头亮亮的，透着股盼头。
人群里，一个年轻后生挠着头皮，有点不好意思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平娃子，俺……俺家山货不多，也能拿去卖不？”
张平立刻回他，声音里带着笑：“能啊！咋不能？收货不看量大量小，只要东西对版，有多少咱收多少！”
这下，屋里彻底活泛起来，嗡嗡声又响成一片，不过这回，话里头全是喜气。
廖柏明瞧着这热火朝天的样子，也打心底高兴，拿烟袋锅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扬声对大伙儿说：“都听明白了？还有啥不清楚的，赶紧问！这事儿能成，全靠平娃子给咱搭的桥，牵的线！”
等那些七嘴八舌的问题都问得七七八八，屋里头慢慢又静了点。
廖柏明挨近张平，压低了嗓门：“这次收山货，你小子可是头功。没你，我这老家伙抓瞎都摸不着北。”
张平摆摆手：“廖叔，瞧您说的，都是一个村的，应该的。”
“你小子，还跟我来这套虚的。”廖柏明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胳膊，“你给村里干的事，大伙儿心里都亮堂着呢。对了，上回你跟我提的那个……合作社，琢磨得咋样了？”
张平略微想了想：“刚开了个头。等这回收购的事儿弄顺当了，我再跟您细说。”
廖柏明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行！那叔就等你的准信儿！”
他这话音还没落稳当呢，院门外头猛地传来“哐哐哐”的砸门声！
那动静又急又响，跟要拆门板似的，吓得屋里人浑身一哆嗦！
紧跟着，一个走了调、带着哭腔的男人声音在门外嘶声力竭地喊：“廖会长！廖会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屋里头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僵住了，齐刷刷地扭头朝门口望去。
张平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说不出的焦躁感猛地窜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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