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看台防雨棚的排水管开始反味儿。小女孩她爸踩着人字梯通下水道，安全帽换了德甲周边款，拜仁队徽上的金漆被酸雨蚀成了尿黄色。「那葡萄牙佬就是个活体双面胶，」男人朝陈东兴晃了晃疏通剂瓶子，「粘哪头都留印子。」疏通剂的刺鼻气味混着防雨棚的新漆味，像极了卡瓦略离队那天的更衣室。
卡灵顿食堂的炖菜咸得发苦。陈东兴舀了勺肉汤，发现调料罐贴着拜仁赞助商的标签——生产日期被马克笔涂改成曼联上次夺冠的日子。汤姆嚼着煮过头的胡萝卜嘟囔：「卡瓦略先生说英国厨子能把胜利熬成平局。」
联赛杯决赛前夜，陈东兴在运河边撞见安切洛蒂。意大利人正往水里扔生锈的战术板残片，水花惊起夜鹭，振翅声像是卡瓦略行李箱的滚轮碾过鹅卵石。「知道怎么在烂泥里开船吗？」教练突然开口，冻僵的食指指向对岸的货轮黑影，「得让船上人以为你在掌舵，其实全靠暗流推着走。」
月光下，最后一块战术板碎片沉入河底。陈东兴摸到兜里那半块德国姜饼，包装纸上的安联球场已被体温捂软，褶皱处渗出糖霜，像结痂的旧伤在渗血。
卡灵顿的秋雨把训练场浇成了烂泥塘，陈东兴的钉鞋陷进泥里，拔脚时带起的泥浆能甩出三米远。安切洛蒂站在防水棚底下喝浓缩咖啡，意大利人的牛皮战术本被雨水泡得卷了边，钢笔水晕开的4-2-3-1阵图像团发霉的蓝莓派。「传球！传球！你当自己是挖土机吗？」教练的吼声混着雨砸下来，陈东兴抹了把脸，睫毛上挂的泥点子辣得睁不开眼。
更衣室的烘干机彻底罢了工。汤姆把湿透的球袜搭在暖气片上，蒸腾的潮气里混着少年新纹的曼联队徽的血腥味。「卡瓦略先生说过，雨天踢球得往鞋垫里塞报纸，」他撕了半张《曼市晚报》体育版，头版正是拜仁大胜的新闻配着卡瓦略的咧嘴大笑，「可这玩意儿吸了水比铅球还沉。」
南看台新刷的防雨漆开始剥落。小女孩她爸踩着脚手架补裂缝，安全绳在风里晃得像条上吊的麻绳。「那葡萄牙佬寄的德国刮刀压根不好使，」男人朝底下啐了口带着蓝漆的唾沫，「说是能刮铁锈，结果把我新买的工装裤划拉个口子。」陈东兴仰头喝水时，瞥见剥落的漆皮下露出卡瓦略去年用马克笔写的葡语脏话——字母"F"的尾巴还倔强地支棱着。
联赛对阵南安普顿前夜，安切洛蒂把战术会挪到了食堂。意大利人用番茄酱在餐盘上画跑位图，薯条摆成的双后腰被陈东兴失手撞散。「十号位不是邮筒！」教练叉起根冷薯条戳他手背，「你要当个活邮差，把炮弹塞进对方喉咙眼里！」番茄酱顺着塑料桌布往下淌，在曼联队徽地毯上洇出块血渍似的红斑。
比赛日的大巴上，汤姆偷偷往车窗哈气画拜仁队徽。少年指尖在霜花上划到一半突然缩手，转头问陈东兴：「东哥，你说卡瓦略先生在德国更衣室里，还敢不敢用曼联配色的马克笔？」陈东兴没搭腔，座椅扶手上粘着块嚼烂的口香糖——薄荷味，和卡瓦略惯用的牌子一样。
圣玛丽球场的客队更衣室飘着股鱼市腥气。安切洛蒂踹开通风口，掉下来的铁锈渣在战术板上铺了层红褐色的雪。「他们中卫转身比货轮鸣笛还慢，」教练的皮鞋跟碾碎块锈渣，「给我往肋部捅，捅到他们喊救生艇！」陈东兴低头缠绷带，发现卡瓦略送的护踝已经失去弹性，魔术贴的勾面粘满拜仁应援贴纸的金色纤维。
比赛第29分钟，陈东兴在禁区弧顶被铲翻。主裁判掏牌时，他躺在湿漉漉的草皮上看见角旗区有片反光的口香糖纸——卡瓦略上赛季在这儿吐过同款薄荷味胶体。汤姆趁机快发任意球，少年冲刺时差点被场边摄影师的电缆绊倒，那截黑线在积水里扭得像条逃窜的水蛇。
中场休息时更衣室的热水管爆了。安切洛蒂踩着没过脚踝的沸水骂人，蒸汽把他的银发熏成鱿鱼须状：「你们传球的准头比醉汉尿尿还歪！」陈东兴嚼着能量胶，黏糊的甜味让他想起卡瓦略总爱在替补席偷吃的小熊软糖——德国产的，硬得能硌碎后槽牙。
第68分钟暴雨突至。陈东兴的远射在积水里蹦跶着钻进球门左下角，南安普顿门将扑救时手套打滑，整个人撞上门柱的闷响像极了卡瓦略离队那天的行李箱落地声。南看台的小女孩突然翻过栏杆，举着把断了齿的蓝漆刷子当宝剑挥舞，她爸的口哨声刺破雨幕，把《北方水手》吹出了冲锋号的架势。
混合采访区的地毯吸饱了泥水，踩上去像踩在卡瓦略的旧球袜上。《卫报》记者的话筒差点捅进陈东兴鼻孔：「如何看待卡瓦略说拜仁的训练餐有烤猪肘？」他盯着对方领带上别的镀金船锚胸针——拜仁新出的周边产品，突然想起更衣室炸裂的热水管：「至少我们这儿的炖土豆管够。」
回程大巴抛锚在M6高速。汤姆蹲在应急车道玩打火机，火苗在柴油味的风里抖得像卡瓦略ins视频里的拜仁围巾。「东哥，」少年突然压低嗓子，「上周卡瓦略先生寄来箱德国橡皮糖，嚼着像轮胎碎屑。」他从兜里掏出颗黏着线头的糖球，包装纸上的拜仁队徽被雨水泡成了抽象派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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