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打破了适才的沉默，“用膳吧。”
皇家重礼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这一顿晚膳吃得安静至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凝重。
宫人布菜的轻微动静，在这寂静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每一道皇家菜肴虽精致美味，但此时此刻却让宋佩英如同嚼蜡般，食之无味。
她坐在桌旁用膳，心下一片忐忑不安。
她能觉察到银子几告知陛下父亲是宋大将军后，陛下骤然冷却的态度。
难道她刚刚的回答有不妥之处吗？
宋佩英秀眉微蹙，忍住咬筷箸的冲动，脑海中思绪翻涌，可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先准备好介绍菜色的腹稿，此刻也全然梗在喉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用过膳，谢临渊放下筷箸。
“朕今晚在景仁宫留宿。”他牵起身侧程明姝的手，拍了拍，“昨日答应你的，朕今日来履行了。”
言罢高盛康立刻会意，上前对宋佩英恭敬道：“宋才人，请随老奴来吧。”
纵然心里有所不平，高高在上的京中贵女许久未曾尝到被忽视的滋味，但宋佩英还是强忍下来。
她起身行了个周全的礼，“陛下，昭仪娘娘，嫔妾告退。”
宋佩英离去后，景仁宫内只剩下谢临渊与程明姝。
程明姝敏锐地觉察到谢临渊今日的不对劲，他面上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与往常的沉稳大不相同。
然而，既然陛下没有明说，她也不会轻易戳破。
依旧依照往常那般，温柔地为陛下斟茶漱口，动作优雅而娴熟。
谢临渊连同茶盏一起握住她的手，就着明姝的手饮下热茶。
“先去沐浴？”他深眸漾出些微轻愉。
程明姝含羞地点了点首。
景仁宫内殿，烛影婆娑，浅淡的光晕在精雕细琢的床榻与墙壁间跳跃。
沐浴后的水汽与幽幽女儿香交织，悄无声息地在空气中蔓延。
程明姝方从浴房步出，还来得及坐稳，谢临渊便一把将人拉入床帏。
他的动作带着迫切，眸中的冰寒被炽热所融化，烫得人不敢逼视。
程明姝尚未回神，吻已如雨点般落下，密集而热烈。
床帏伴着跳动的光影晃动，仿佛在低语一室柔情。
……
云雨过后程明姝慵懒地倚在谢临渊宽阔的怀抱。
她的鬓发被香汗濡湿，几缕青丝紧贴脸庞，更显娇媚动人。
谢临渊并未立时唤水，而是轻拥着她，与她温存细语。
他带着茧子的粗粝手指轻抚明姝的发丝，目光深邃，缓缓问出口：“为何要将朕推给宋才人？”
好看的剑眉蹙起夹杂不悦。
程明姝被他的用词惊了一下，什么叫做“推”？尤其配上他这副神情，仿佛是自己让他受了委屈似的。
程明姝心中受到不小震荡，柔软的娇躯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倒是她小觑谢临渊了，能精心谋划，登上皇位之人，又怎会被自己的伎俩蒙蔽？
程明姝不再辩解，选择坦诚直言。
谢临渊都明显感受到她的用意，再辩解也只是狡辩，白白拉低他心中的形象。
程明姝抬起脑袋，水光潋滟的杏眸噙着苦涩。
纤纤双手抵在他的胸膛，手指不自觉地蜷缩。
“陛下，嫔妾身怀六甲，月份会越来越大的，届时行动不便，怕是会伺候不周。”
她又将螓首低了下去，露出白皙如玉的一截脖颈。
似是羞怯又似在掩饰情绪。
她顿了顿，无奈地闷道：“宋才人出身名门，居于景仁宫侧殿，屈居嫔妾之下，实是委屈了她。”
“嫔妾与宋才人同为后宫妃嫔，自当姐妹同心，一齐为陛下着想。”
“若宋才人能代嫔妾伺候陛下亦是美事。”
谢临渊听罢，紧皱的眉头并未松开，轻抬起明姝的下巴，迫她直视自己的双眸。
他审视着她，仿佛要窥探她的内心深处。
“不是美事吗？为何笑容这般勉强？”
程明姝一愣，轻咬下唇，是被戳破不舍心思后的难堪。
谢临渊也不愿为难她，他喜欢看她笑，同样也喜欢看她哭，但后者却是在床帏间的时候。
“罢了，朕换个问题，你这么做就不怕失宠？”
若是面对依玉，他根本就不会问出口。
依玉与明姝截然不同，她要的是一心一意，最怕旁人来分宠。
程明姝苦笑，含着泪光摇首，清孱的嗓音略带哽咽，显得绵软了许多。
“陛下，嫔妾害怕，但怕亦无用。”
“帝王之恩泽被苍生、雨露均洒，嫔妾不敢奢望独宠。”
闻言，谢临渊竟鬼使神差地说：“若是明姝，独宠也无不可。”
程明姝惊愕地瞪大水眸，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就连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像是被谢临渊的话吓到了。
谢临渊在想什么啊？她可是哪个爱江山不爱美人、冷清冷性的帝王啊。
原书里的女主费尽心思才在他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现在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活久见，男主要崩人设了？！
谢临渊见她惊愕模样，心中亦有些诧异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空口承诺。
他本是沉冷理智之人，可在面对明姝时，却时常做出一些超乎自己意料的事。
谢临渊想不透，双臂却将明姝搂得更紧，仿佛想要隐藏内心的悸乱。
下巴抵住她的发顶，眼眸望向床帏之外，陷入深深沉思。
明姝的委曲求全、步步退让，无不让他备受触动。
若是独宠明姝，他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快乐……？
窗外夜色依旧，谢临渊的一句话像是在平静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不知这涟漪又将在之后的后宫中引发多大的波澜。
独宠？程明姝也不是没有想过。
她毕竟带着现代的记忆，和以夫为天的观念根深蒂固的女子不同。
她也没有与他人分享自己物件的兴趣。
但这不代表她是鲁莽之人，想以一己之力掀翻、废除封建制度。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现在的她尚且做不到兼济天下。
但若有独宠的机会，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机会从指缝溜走，而是牢牢抓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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