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几人都放下碗筷，大丫起身要去收拾，被曲娟拦下。
“你大舅今天见到你心情高兴，想和你们几个唠唠嗑，你就坐下听听吧。
这些我来收拾，你大舅的过往，我都知道，你们几个还不知道，他想说，就让他说个尽兴。”
大丫:“那就辛苦大舅妈了！”
曲文娟:“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出家过日子不就是这回事吗？有了家庭和孩子，当爸妈就得付出，不然哪个小孩也不能安稳长大成人！”
大丫心中苦涩，自己从五岁起就开始割草、拾粪，想着为家里挣工分。
吴水波听媳妇儿这么说，长叹一口气。
“社会在进步，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就像阳阳和晴晴，就比我小时候幸福多了。
我五岁那年，我爹被强行抓壮丁给抓走了。
结果是有去无回。
后来解放了，我娘想办法让我去上学读书。
娘说读书能使人明智、心胸开阔。
将来出门在外，也不会是个睁眼瞎子。
那时候一学期只用交两毛钱，只要成绩好，家里实在交不起学费，学校也给全免。
那时候国家是鼓励农村孩子读书的。
但多数家庭都不让孩子去读书，能干活就让帮家里干活，再大一点就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
那年头都凭工分到年底换粮食。
没工分，家里只能吃糠挖野草野菜。
我是一边上学，一边抽空割草给生产队喂牛。
早晨老早起来搞机肥。
我用了三年就读完了小学，我是跳级上的。
小学毕业后，我不想上了，想辍学回家帮娘减轻负担。
娘一个人挣工分，三个人吃饭，娘太累，娘不容易啊！
我心疼娘，就和娘说了。
但娘不愿意，咬牙坚持让我能上到哪里就上到哪里。
于是我又读了初中。
那时我成绩一直都好，因而学校给我办了助学金，不用家里花钱，我还能从学校食堂打些饭菜送回家来。
我是一九五二年读的书，小学三年，初中三年，就到了五八年。
正好赶上全国大跃进，那时候日子更难过了。
收成不好，底层干部却弄虚作假，明明没收那么多粮食，却谎报虚报。
交去公粮，老百姓是真的没有一点粮食吃。
而且还不准开小灶，每家每户的粮食及铁锅全被收走，让吃食堂，吃大锅饭。
那时候食堂里的饭，还没有现在猪吃的好呢！
娘又鼓励我去读高中，也亏了我去读高中，我娘和小妹才没有被饿死。
因为我每天晚上都会回来，把从学校食堂打的饭，节省一半带回来给娘和小妹吃。
早上天不亮就从家走，赶去学校，下了课，走到黑才能到家。
就这样我又读了两年高中，我没有参加高考，因为我觉得我怕考上了，娘又会鼓励我逼我去上大学。
饭都吃不饱了，还去上什么学？
再说了，我若是去上大学，也照顾不了娘和小妹。
后来我听说当兵，不仅每月有工资拿，大队还会给军属家庭照顾给粮食。
于是我就瞒着娘，去报名参了军。
也多亏了娘让我读了书，我被幸运地分配到上海来，进入陆军部队基地，参加新兵营训练。
我因为能吃苦，又有文化，就被评选为班长，后来几年里一直升至连长。
每月的津贴也越长越多。
我只留下很少的钱，大部分都寄回家去。
六七年夏收的时候，我回家探亲。
那年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俺娘着急抱孙子，就一直催我回家相亲结婚。
我就想着我好好干，争取升职到营长，就能把娘和小妹接到上海来，让她们也能跟我享享福。
就回绝了娘托人为我说的对象，可把娘气坏了。
一个月的假期，我在家过了二十天，帮娘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让娘在家歇着。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日子好过了许多。
为了躲避娘再次为我安排相亲，我就提前回了部队，
也就是这次回来，和你们的妈妈、舅妈结下了良缘。”
曲文娟洗刷收拾好厨房，走过来打断吴水波的话。
“那段往事，你就别说给孩子们听了，有什么好说的？提起来都是痛！”
“再痛也已经过去了！说给孩子们听听也没什么，有什么不能提的呢？
你又没有错！岳父也没有错！
那段灰色的日子，是时代的悲哀！”
吴向阳催促:“爸，说嘛！小时候，我被人骂过小反动派，回家问过妈妈，妈妈都不说，就是脸色特别难看！”
曲文娟坐吴水波跟前，长叹一声，低声说道:“想知道，就让你爸继续说吧。”
吴水波拉起曲娟的手握了握说:“我和你妈的婚姻，是我高攀了她！”
曲文娟一听，用另一只手对吴水波打了一巴掌，“瞎说什么呢？夫妻一体，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
要说，你还是受我连累，才会提前转业离开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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