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林薇的高跟鞋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一包湿巾，仔细擦拭着刚才哭花的妆容。我站在一旁，看着她对着手机屏幕补口红的模样，恍惚间想起去年冬天，她也是这样站在路灯下，让我帮她涂唇膏。
"去喝一杯吗？"她收起化妆镜，浆果色的嘴唇在灯光下泛着水光，"我知道你最近在兼职的那家清吧。"
我下意识摸了摸钱包。里面还夹着她去年送我的电影票根，已经褪色到看不清日期。"今天算了吧，"我听见自己说，"你...不是可能怀孕了吗？"
林薇的表情僵了一瞬。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开车门时我闻到她发梢残留的酒店洗发水味道——和上次在陈昊朋友圈定位的星级酒店用的是同款。
"先送你回宿舍。"她往车里挪了挪，真皮座椅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我注意到她手机屏幕又亮起来，锁屏上的陈昊穿着我们学生会统一订制的西装，那是去年换届时我亲手发给他的。
出租车驶过校门口的奶茶店。林薇突然摇下车窗，夜风灌进来，吹散了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你还记得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去年这时候，我们总买第二杯半价的奶茶。"
我记得。那时候她总是抢着付钱，说我家境不好要省着点。而现在她手腕上戴着卡地亚的手镯，据说是陈昊送她的"定情信物"。
宿舍楼下，林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陷入我的皮肤，生疼。"明天九点，"她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精味，"陪我去医院。"
我看着她乘坐的出租车尾灯消失在拐角，站在原地摸出烟盒。打火机亮起的瞬间，我看见宿舍楼上的某个窗口闪过熟悉的身影——陈昊正搂着那个穿香奈儿的女生在拉窗帘。
第二天清晨，我在校医院门口等了四十分钟。林薇出现时戴着墨镜和口罩，整个人裹在一件oversize的黑色卫衣里。那件衣服我认识，是陈昊打球时常穿的。
"挂好号了。"她递给我一张挂号单，指尖冰凉，"妇产科在三楼。"
电梯里挤满了人。林薇紧贴着我站立，我闻到她身上陌生的沐浴露香气。当电梯停在二楼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挤进来，胸牌上写着"妇产科 李敏"。
"薇薇？"女医生突然摘下口罩，"上周不是刚来做过检查吗？"
空气瞬间凝固。林薇的手指掐进我的手臂，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认错人了。"她声音尖得不像自己。电梯门一开就拽着我冲出去，差点撞翻护士手里的托盘。
诊室门口的塑料椅冰凉刺骨。林薇在包里翻找病历本时，带出一张B超单。我弯腰去捡，看见检查日期是三个月前——正是她和陈昊官宣的那天。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抢回单子时，美甲在我手背上划出血痕。诊室突然叫到她的号码，她逃也似的冲进去，留下一地散落的化妆品。
我蹲下身，捡起一支YSL口红。旋转出来的膏体已经断了，切口整齐得像刀削的。旁边是她的医保卡，夹层里露出半张电影票——日期是上周末，影院正是陈昊朋友圈定位的那家。
诊室门突然打开。林薇脸色惨白地走出来，手里攥着一沓检查单。"医生说..."她声音发抖，"要再做次B超确认..."
B超室在走廊尽头。路过处置室时，门缝里飘出消毒水的气味。林薇突然干呕起来，我扶她到洗手间，听见隔间里传来剧烈的呕吐声。
当她终于出来时，脸上的妆全花了，露出眼底浓重的青黑。"帮我去买瓶水好吗？"她递来一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要冰的。"
自动贩卖机前，我盯着纸币上的折痕出神。这张钱很新，编号连号，像是刚从ATM取出来的。我忽然想起陈昊上周发的朋友圈——他炫耀刚取了两万现金给女朋友买包。
回到走廊时，林薇正在打电话。她背对着我，声音压得很低："...检查完了...他说会负责...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看见我走近，她慌忙挂断，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出一道裂痕。
B超室的医生很年轻，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上次检查是12周前？"她皱眉看着电脑屏幕，"现在胎儿应该..."
林薇突然尖叫起来："我不做了！"她抓起包就往外跑，检查单散落一地。医生捡起其中一张，突然变了脸色："这...这是伪造的？"
我捡起地上的检查单。纸质明显比医院的粗糙，公章模糊得像PS的。最下方的医生签名，赫然是"陈昊"两个字。
追到门诊大厅时，我看见林薇扑在一个男人怀里。那件熟悉的西装，那块耀眼的劳力士——是陈昊。他搂着林薇的肩膀，朝我投来胜利者的微笑。
"谢谢你陪她来。"他的语气像在谈论天气，"薇薇最近情绪不稳定，总幻想自己怀孕了。"他的手滑到林薇腰间，"我们打算下个月订婚。"
林薇缩在他怀里，像个精致的玩偶。她抬头看我时，眼神陌生得可怕："对不起...我昨天喝多了..."她亮出手机屏保，是和陈昊的婚纱照，"我们和好很久了..."
走出医院时，天空飘起细雨。我没带伞，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冷得像林薇最后看我的眼神。手机突然震动，是林薇发来的消息：
"他答应帮我保研...对不起..."
雨越下越大。我站在公交站台下，看着雨水在地上汇成浑浊的小溪。水面上漂浮着一张被浸湿的检查单，墨迹晕染开来，依稀能看见"妊娠阳性"几个字。
当公交车进站时，我最后回头望了眼医院大楼。某个窗口前，林薇正和陈昊拥吻，她的手按在玻璃上，那枚蒂芙尼戒指在雨中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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