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张仲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我凑近了细看,只见那些淡红的汗珠顺着孩子的脸颊往下流,流过脖颈,滴落在粗布榻单上。奇怪的是,汗珠划过的地方,竟留下了一丝丝极细的红线,像有什么东西随着汗水在往外爬。
更让人惊奇的是,那些红线一落到布单上,就像被水冲淡了似的,慢慢变淡、消失,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胸口起伏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促,原本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那红线就是蛊虫的形迹。”张仲景用帕子轻轻擦去孩子额上的汗,“艾火引着药气,把蛊虫从肾里赶了出来,借着汗水排出去了。它们见了阳气,就存不住了。”
当天夜里,我守在孩子身边,心一直悬着。以往这个时辰,他总会疼得大哭不止,哭声尖利得像刀子割心。可这天夜里,他竟安安稳稳地睡了,只是偶尔翻个身,哼唧两声,却再没大哭。天快亮时,他甚至咂了咂嘴,像是在做什么好梦。
第二天一早,我给孩子换衣服,解开小被子时,忽然愣住了——他的两只足底,各有一个淡淡的红纹,形状像颗小小的肾脏,边缘模模糊糊的,像是用朱砂轻轻拓上去的。
“这是肾气在恢复的样子。”张仲景进来时正好看见,捋着胡须点头,“等这红纹自己消了,孩子的根就彻底稳了。”
之后的日子,我每天按张仲景的吩咐,用六味地黄丸煎山药粥喂孩子,傍晚时分取陈艾绒灸他的涌泉穴。孩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先是夜间啼哭完全止住了,接着能自己抓着小勺喝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那瘦得像芦苇杆的胳膊腿也慢慢长了些肉。
更奇的是,每次喂完药粥,碗底总会结出一层薄薄的糖霜,晶莹剔透的,像蜂蜜凝结的,刮下来给孩子舔,他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原本没胃口的毛病也渐渐好了。
这样过了一百天,孩子足底的肾形红纹终于慢慢淡去,最后彻底消失了。那天他在院子里追着药童跑,笑声清脆得像风铃,谁也看不出他曾是个被“胎蛊”缠上的病孩儿。我捧着一碗新熬的药粥送到张仲景面前,看着他在晨光里翻动药材的背影,忽然明白:所谓神医,不过是懂了天地间那点生息的道理,用草木的性、火的力,把跑偏的性命,一点点拉回正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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