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则也没想瞒着,他示意两个小孩给长辈搬椅子,坐好后,他在家人注视下开口:“去收瓜子,返程路上遇到当地商贩,对方嫉恨我们抢先一步,想抢货,就打起来了。”
众人一愣:“后来呢?”
“我们赢了。”
周舟站起来转圈追问:“你打赢了?你,你把他们打跑了?”
郑则笑了一下,淡定说道:“我以理服人。”
“……”郑老爹听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他摸着脑门喊道:“来,鲁康说。”
鲁康起身疯狂摆手,第一句话就是:“根本不是!就是大哥打跑的。”
小孩回忆当日仍旧心有余悸,思路混乱:“大哥流了好多血!半边脸都沾血了,一个留短胡子的汉子骑着大马,骂我们外乡人,他们有刀,划拉一下就把麻袋划口子!生瓜子流了满地……后来大哥不服气,也狠狠捅了一刀回去——”
郑大娘面色发白,捅、捅了一刀?
结果鲁康继续说:“面粉袋子破口,扑了他们一脸!”
众人提起的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那个胡子大汉,用马鞭推了我一下,肩窝很痛,大哥就踢他们的马,有个人冲上来举起木棍要敲大哥,伸手挡才受伤了,然后我就记起有刀!”
郑老爹疑惑:“有刀?什么刀,哪里来的刀,”他听得心急如焚,什么乱七八糟,只好转向老马:“老马来说说吧!哎呀。”
众人转头看向老马,只见他竖起一只手掌示意:“稍等。”
等他再次走进堂屋,手上多了一柄收于兽皮鞘的大刀。老马想将它交给郑则,这才想起他受伤了,便自己握抽出雪亮的刀身,旋转着展示一番,表情欣赏说道:“就是这把大刀,我们前往丰乐镇前,姑爷在平良镇滞留两日就是为了买它。”
“若不是有它,此行真是白跑一趟,空手而归。”
众人看向郑则,郑则点点头。
他当时想着,去年深冬出行,路上冰天雪地少有人出门,哪怕身处他乡也不担心会遇到其他商贩。今年不同,他带着一老一小,两辆车运货,其中还有一辆扎眼的马车,赶在收瓜子的时节出发,保不准会遇上什么事……
离开家当日到了平良镇,他再三思考,人数上没法儿取胜,那干脆在防身工具上做功夫,于是决定买把大刀以防万一。
没想到就这一个想法,足足耽搁了两日功夫,他先是找上丁杰打听,丁杰引见他在衙门做事的堂哥,在对方出力作保帮助下,郑则这才成功在官营铁铺记名买到一把现成大刀。
郑则略微心虚地看了他阿爹一眼,铁铺竟然不收铜板,郑则只好把他爹的银子给出去了。
大刀一两半,丁杰和他堂哥各给了三百文钱作为感谢费。
老马说:“……那四人没料到我们有大家伙,姑爷又凶神、又又神勇无畏,”老马嘴瓢咳嗽两声,继续说,“姑爷震慑住人上前沟通,说做生意各凭本事,要打架要见官,他奉陪到底。后来那些人改口说误会一场,离开了。”
那些人离开之后,他们当即动身,一刻不停立马赶往丰乐镇,一来是怕当地商贩去喊帮手,二来郑则的手和头需要医治,血沾满衣领袖子,当晚差点没有客栈收留。
之后便马不停蹄赶回响水村了。
老马说完,众人跌宕起伏的心绪才得以平缓,纷纷说道:“幸亏没事。”
鲁康一屁股坐回位置,满脸遗憾:“去年洒了瓜子,今年又洒了瓜子,都没能捡完大哥就喊我上车了……”
唉,都是钱呢!
小孩嘟嘟囔囔,郑则反倒放心了:心疼总比害怕强,好不容易壮大一点的胆子,可别经历这事后又缩回针尖小。
堂屋安静几瞬,没人说话。
郑大娘没见儿子受过这么重的伤,心情一时没缓过来。
周娘亲牵住丈夫的手,满脸庆幸,周爹点点头。
郑老爹率先开口:“没事就好,平安最重要,好好到家就行,你之后便安心养着吧,炒瓜子的事不用担心!”
郑则并未因此放松,他看向安静坐在一旁默默擦眼睛的周舟,暗想这才是让他最头疼害怕的。
众人散去,留两口子自己说话。
坐了半晌也没人说话,郑则莫名紧张起来,他挪挪屁股调整位置,喊了一声:“粥粥。”
没人应答。
“小宝……”
没人理会。
“唉,我额头是不是渗血了?”
周舟立马抬头看,一眼对上郑则笑意盈盈的眼睛,他鼻子一酸,眼泪将将止住,再次涌出来,抬起手臂遮住眼睛,终于“呜哇”一声委屈地哭出来……
他都好久好久没见到郑则了,如今这人、这人吊着手包着头,他看着就害怕!
“你怎么受伤了啊呜呜——我说过,不可以受伤的!”
郑则脸上的笑容变成心疼,他牵着人慢慢走回房,周舟任他拉着,一路走一路抬手遮眼,仰天大哭。
“我等了这么久,晚上都没人陪我说话,我、我一直一直写,都没人跟我讨论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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