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慧小姐，这里是浴室。”
崔珊珊推开一扇侧门，里面是洁白的陶瓷浴缸、马桶和洗手台，墙上挂着锃亮的黄铜水管和喷头。
“拧开这个阀门就有热水，这是毛巾，另外牙刷，面霜等洗漱用品在台子上。”
崔珊珊介绍着，语气里面充满了自豪感。
朴云慧看着那能放出热水的水龙头。
再看着光可鉴人的陶瓷浴缸，再想想昌国皇宫里需要太监宫女一桶桶提来的浴汤。
一种新鲜刺激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似乎不当公主，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儿的东西太好玩，太不可思议了。
连日常起居，北恒都展现出了如此巨大的差距。
朴云慧却好奇地摸了摸光滑的浴缸边缘，小声问凌春：“崔……崔姐姐，这个真的能自己出热水吗？”
崔珊珊脸上露出一丝真切些的笑意：“是的，云慧小姐。等下您可以试试。”
崔珊珊没有凌春那样盛气凌人，反而对待孩子的态度，明显柔和了许多。
另一边，朴仁昌在自己的房间里，同样面对着类似的冲击。
他看着书桌上那笔筒里面用以书写的铅笔，墨水笔有些好奇。
衣柜里挂着陌生面料的衣服，摸起丝滑无比，让他久久沉默。
自家的女人，高雪姬早就跑进浴室里面沐浴去了，虽然没有侍女服侍，但是有那个凌春帮她沐浴她倒也是能接受。
这哪里是囚禁？这分明是一种更高级、更无声的宣誓，让他清晰地认识到彼此之间宛如天堑的差距。
半个时辰后，当一家人神清气爽的聚在花厅用餐时。
桌上的菜肴精致可口，许多食材和烹饪方法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立即让几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大人们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凌春和其他侍者安静地侍立在一旁，需要添饭加汤时才上前，动作麻利，态度依旧是不远不近。
恪守着服务员的本分，没有丝毫谄媚，也不会怠慢他们一家。
过分的要求那是一点都不会答应，就好比朴仁昌还想要凌春为他沐浴更衣。
直接被凌春呵呵说道：“不可以，侯爷你可以让你的几个夫人帮你沐浴，想必她们现在已经能熟练的使用浴室里面的各种器具了。”
这让朴仁昌有些郁闷，合着这些服务的下人，虽然名字上叫下人，实际上和上工的业者没什么两样。
因为他们在晚饭之后，除了轮班留下一男一女之外，其他四是要回自己家休息的。
席间，朴仁昌尝试着向凌春打听一些关于北恒、关于忠勇侯、关于女帝的事情，语气尽量放得和缓。
凌春的回答很有技巧，涉及北恒政策、军事等核心机密的，一概以我们不知或这不是我们所能议论的理由给全部推脱。
但谈及上原城的风土人情、忠勇侯推行的一些惠民政策如义务教育、基础医疗、工坊制度，百姓福利等等各种好处时，她倒是能夸夸其谈，言语间透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同与自豪。
通过她有限却信息量不小的描述，朴仁昌和高雪姬一家人，对于北恒的画面渐渐清晰了一些，这是一个制度迥异、技术先进、民众向心力极强的国家。
它的强大，绝非仅仅依靠一两件犀利武器。
这顿晚膳，吃得朴仁昌一家心情复杂无比。
屈辱感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巨大未知和落差的茫然，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他们一家都已经被这先进文明隐隐吸引的好奇。
夜深人静，朴仁昌独自站在房间的阳台上，望着上原城依旧璀璨的灯火和远处那些如同巨兽蛰伏的施工中的高楼剪影。
“职业不分贵贱……人人平等……合作愉快……”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让他世界观受到冲击的词语，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
“萧凌霜……你究竟建立了一个什么样的国度？又是什么人在你身后出谋划策，难道是那忠勇侯顾飞么”他喃喃自语。
朴仁昌有些肯定，这里面绝对离开不了顾飞的。
因为他骇然的发现，这几个下人的嘴里，提到的忠勇侯，比他们的女帝频次要多的多了。
亡国之痛未减，但一种更深刻的认知和意识已经萌芽生根。
在这里他们过去的身份和规则彻底失效了。
想要活下去，甚至想要活得稍微好一点，或许真的需要像那个叫凌春的女官所说认清现状入乡随俗。
而这随俗的第一步，就是接受这种看似荒谬的平等与合作。
“陛下……我们……我们以前过的那种日子，难道都错了么？”高雪姬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迷茫感。
朴仁昌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望向窗外，嘴角的苦笑愈发深刻：“坐井观天，夜郎自大罢了。”
“现在想来，朕……我励精图治十几年，追求的所谓盛世繁华，恐怕连这上原城的边角料都比不上。”
回过头，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巨大的席梦思床上。
那柔软的诱惑，仿佛在不断撩拨着他疲惫的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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