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不知道自己的确切年龄,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因为我是个孤儿。
三十二年前的新年夜,当时正下着暴雪。
我父亲回家的路上,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在垃圾桶里找到了我。
他见我小脸冻得通红,就把我抱回了家里。
我父亲右腿有残疾,因此一直打光棍,发现找不到我的父母后,就收养了我。
我的童年,不算太开心,但也还可以。
虽然家里很贫困,但靠着父亲的泥塑手艺,勉强算有吃有喝。
我父亲脾气虽然有些暴躁,偶尔有打骂,但总的来说,对我还算不错。
但我似乎有些特殊,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青色墙面上,因返潮出现的图案,是会活动的。
有的图案,是军队在冲锋陷阵,穿着破烂青色盔甲的将士们,厮杀在一起,鲜血、残肢,到处都是。
有的图案,是不同的动物,比如青色的兔子和青色的狐狸,像人一样直立着,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盯了一会,狐狸和兔子,指着我,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看到最多的图案,是一朵青……不对,我记得是黑色的莲花。
黑色莲花绽开,上面盘坐着一个黑色的小人。
面容娇俏美丽!
而莲花下面,是无数白色莲藕,堆积在一起,拥挤、蠕动。
好像夏季旱厕里,蠕动的蛆虫。
我隐约记得,黑色莲花里的美丽小人,多次和我说过,我跟她有缘,等我长大后,会再见面的。
不久后,我到了年龄上学后,烦恼也多了起来。
同学说我是老瘸子的儿子,等长大了,也会变成瘸子。
老师也不喜欢我,因为我一直盯着黑板发呆,跟傻子一样。
但他们不知道,我一直盯着黑板,是因为我能在黑板上,看到那朵黑色的莲花,和美丽的小人。
而白色粉笔留下的痕迹,就像一个个莲藕。
总之,读到五年级毕业,要上初中的时候,我感觉学校太压抑太无聊,也交不到朋友,就和父亲说,不想上学了。
我记得,父亲唉声叹气了一整晚,还吸了不少旱烟,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从那以后,我就跟着父亲,到处做泥塑。
也去了全国各地,不少地方。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同样的东西,我和大家看到的,有了更多的不同。
东北的林海,我看到的是绿色的庞大怪兽。
南方的稻田,我看到的是精灵飘动的长发。
东边的大海,我看到的是夹杂在黑蓝色里的,一颗颗白色眼睛。
当然,我看到黑色莲花的次数,是最多。
麦田、雪山、大河,都可能是黑莲。
而雨天的夜晚,是最容易出现黑莲的时候。
乌云翻滚着,组成了黑莲,下面的雨滴,就是一个个莲藕。
黑莲中的小人跟我说,这叫神本无相,万物皆神!
我也知道,我和普通人不一样。
但我没有告诉父亲,因为怕他担心。
而且我也只是看到的和大家不一样,本身我没有任何痛苦或者不适的地方。
跟随父亲走南闯北,我慢慢长大,也和父亲学会了泥塑。
由于父亲的腿疾越来越严重,十五岁之后,凡是比较高的泥塑,几乎都由我自己完成。
这样的生活,虽然单调,但有滋有味,也还不错。
不过,世事无常。
在我二十岁的时候,父亲病倒了。
检查后确认,是肺癌晚期。
虽然尽了最大的努力治疗,但父亲五个月后,还是走了。
临走前,他还和我说了一个秘密。
其实,我不是他在垃圾桶里抱养的。
而是他在别人家,偷偷抱来的。
他一个老光棍,担心以后没人养老,而且确实很喜欢孩子。
趁着新年我父母分心,偷偷抱走了我。
他还给了我一个地址,说那是抱走我的地方。
我当时直接懵了,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天空上的白云,都开始不停变成小人,不,是莲藕,和我说话。
我最终,还是安葬了他。
然后根据地址,去找我的亲生父母。
去之前,我是忐忑又期待的。
因为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
但直到那时才知道,父母不是不要我。
我在想,父母发现我失踪后,会不会四处找我?
或者,又生下其他弟弟妹妹?
我希望是后者!
因为有了弟弟妹妹,我可以陪伴他们,还可以赚钱给他们。
我亲生父母的地址,距离我原本住的地方,并不远。
只有六十多里,就在隔壁镇。
但经过多方打听,我最终只找到了一个残破的屋子。
据村民们回忆,这家人当年丢失孩子后,母亲很快就生了重病,半年后郁郁而终。
父亲则在宝乐市寻找儿子,之后又骑着摩托车,在全国寻找。
四五年之后,在寻找途中,出车祸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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