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晨钟响彻皇城。
张时安立于奉天殿前,深蓝贡士袍服在微曦中泛着暗纹。
他微微抬眸望向巍峨的殿宇,九重丹陛之上,蟠龙金柱在朝霞中熠熠生辉。
两侧禁军持戟而立,玄甲折射出冷冽寒光。
礼部官员引他们至殿中央首座。
紫檀案几上已备好贡院特制青砚,松烟墨锭静静躺在描金漆盒中。
张时安指尖抚过细腻的宣纸——这纸竟掺了金箔,日光一照便流转碎金般的光泽。
"陛下赐题——"
随着太监总管尖锐的唱喝,四名内侍展开丈余长的金绢。
第一题:经义
"《春秋》载'郑伯克段于鄢',《公羊》《谷梁》释义相左,当以何者为纲?"
殿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此题看似考校经学功底,实则暗藏杀机——《公羊》重君臣大义,主张严惩共叔段;《谷梁》重血缘亲情,认为郑庄公不教而诛。
选哪家注解,便是选哪派朝臣!
可以说殿试的第一题,就给了所有考生一道下马威。
大家能走到这一步,审题的时候没有人会不敏感。
对于一些保守一点的考生来说,这道题需要再斟酌斟酌。
但对于坐在前排的贡士来说,这道题的难度并没有太过艰难。
张时安悬腕蘸墨,笔走龙蛇:
"学生观二传之辩,犹医者论砒霜可为药亦可为毒。
郑伯之事,当以《公羊》正其名,《谷梁》哀其情..."
"...今漕运官吏克扣粮饷,若尽数问斩则伤朝廷仁厚,若姑息纵容则害黎民生计。
故臣请效'郑伯之法':首恶流徙,胁从赎铜..."
——将经学争议巧妙引向漕运改革,既显学识,又避党争。
午初时分,殿内忽然响起窸窣的脚步声。
张时安正撰写《刑狱论》,忽觉身侧光线一暗。
余光瞥见明黄龙袍的衣角,九龙纹的刺绣在日光下几乎灼伤人眼。
"好个'五听断狱'。"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惊得他笔尖一颤。
别说在张时安被吓了一跳,毕竟他是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亲自开口。
就连坐在他旁边的几位考生,本来就知晓皇帝在巡查,突然的声响,的确是让他们惊吓的猝不及防。
不过好在都是久经考场之辈,倒是没有人闹出殿前失仪的事情来。
皇帝竟亲自俯身看他答卷!那篇《刑狱论》中,他刚写到"察色、听气、观眸、审辞、考行"的五种审讯之法。
"朕记得,这是《周礼》秋官的旧制?"
"回陛下,"张时安保持执笔姿势不敢稍动,"臣参酌《疑狱集》案例,发现凡冤案必有'五听'失察之处。"
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突然点在他某段文字上:"这'枷锁轻重当以罪定',与现行《大明律》有违啊?"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他确实写了"轻罪者戴柳木枷,重罪者用铁枷",而现行律法一律用二十五斤重枷。
"陛下明鉴,"他笔锋一转在稿纸补道,"臣所谓'轻重',非指刑具,实乃拘押时限..."
皇帝忽然轻笑,那笑声惊飞了殿外梧桐上的雀鸟。
得到满意的答复,皇帝并没有在此逗留太多时间。
毕竟每三年的科举,都要如此的话,岂不是太过兴师动众。
在此处逗留了许久,也是发现了今年的学子,有不少的好苗子。
其中有几个更是,让他都忍不住感慨生不逢时。
也不知道这么好的人才,他的那些儿子们谁能够驾驭得了?
未时的日影斜斜照进殿内,张时安迎来了最棘手的诗赋题:
"以'沉沙戟'为题,作七言排律,限'侵'韵。"
这题目简直刁钻至极!既要咏叹赤壁折戟的典故,又暗含"怀才不遇"的讽喻。
更麻烦的是"侵"韵险僻,可用字不足二十,还要兼顾对仗用典。
他盯着砚中渐干的墨汁,忽然想到了上辈子的历史老师说过的一个典故: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这'认'字最妙,是杜牧在问:谁还记得周郎功业?"
狼毫猛然饱蘸浓墨:
"吴戈楚钺没江浔,锈涩难销战血侵。
曾断千帆燃赤壁,今埋万顷伴鱼禽。
周郎计巧空余恨,孟德诗雄枉费吟。
莫道兵锋随浪逝,寒光犹照水师心。"
申时正,最后一道策论展开时,张时安瞳孔骤缩——
这是道催命题!
"论开海通商利弊"
禁海是祖制,但沿海百姓"市通诸夷"已成人尽皆知的秘密。
去年宁波知府刚以"通倭"罪名处决了三十八名渔民,而市舶司提举却私下收受佛郎机人贿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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