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头,那面崭新的靖乱军战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尚未完全散尽的硝烟味混杂着胜利的喧嚣,弥漫在空气中。
士卒们正在清理战场,收缴兵器,押解俘虏,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与亢奋。
武阳站在城楼最高处,银鳞枪杵在身边,目光扫过这座刚刚易主的郡城,心中却无太多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斥候那嘶哑变调的呼喊骤然打破。
“报——主公!庆州急报!夏侯杰日夜猛攻,庆城危在旦夕!赵甲将军血书求援!”
斥候几乎是滚鞍落马,将一封被血和汗水浸透的绢布高举过头。
那绢布上的字迹潦草而绝望,仿佛能听到书写者力竭的喘息。
武阳一把抓过军报,快速扫过,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猛地将军报拍在垛口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方知远……好快的反应!”
他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意。蒙骜新败,此人竟能如此迅速地调整策略,不惜代价猛攻庆州,意图围魏救赵,甚至想反咬一口!
段枭、项莽等将领闻讯围拢过来,看过军报后,皆是脸色大变。
“主公,必须立刻回援!赵甲他们撑不了几天了!”
段枭急道,拳头紧握。
项莽也面露忧色。
“可是主公,青阳初定,蒙骜残部尚在北部山区流窜,池州郡人心未附,此时若主力尽去,只怕……”
武阳何尝不知其中风险。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在那条连接青阳与庆州的漫长路线上反复巡梭。
方知远敢如此放手一搏,就是算准了他武阳回援需要时间,而这时间差,足以让夏侯杰碾碎庆城。
“蓝延煜!”
武阳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
“末将在!”
蓝延煜踏步上前,甲叶铿锵。
“命你率两万兵马,留守青阳及池州郡新定诸城!你的任务有三:肃清蒙骜残部,稳定地方秩序,安抚民心!可能做到?”
武阳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蓝延煜神色肃然,没有任何犹豫,抱拳朗声,声音斩钉截铁。
“末将立军令状!城在人在,池州郡若有失,蓝延煜提头来见!”
“好!此地就交给你了!”
武阳重重一拍他的肩膀,随即目光扫过众将,
“其余各部,即刻轻装简从,丢弃不必要的辎重,只带十日口粮,随我星夜兼程,回援庆州!”
“得令!”
众将轰然应诺,战意再次被点燃。
就在武阳主力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青阳,踏上漫漫回援路的同时,远在庆州前线的魏阳军大营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首席谋士方知远,依旧是一袭青衫,只是那平日里深邃平静的眼眸深处,此刻也难免掠过一丝焦灼。
蒙骜重伤败归,池州郡易主,这消息如同重锤,砸得他心头剧震。
但他非常人,瞬间便压下了所有负面情绪,脑中飞速运转,寻找破局之法。
“夏侯将军,”
他看向身旁如同铁塔般矗立、浑身散发着血腥气的夏侯杰,声音依旧平稳,
“武阳新得青阳,根基未稳,蒙骜将军虽暂退,余威尚存,武阳必不敢倾巢而来。其回援主力,最快也需五日方能抵达庆州外围。”
方知远指向沙盘上那座被红色小旗团团围住的庆城,语气转冷。
“这五日,便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猛攻!昼夜不停!五日内,必须拿下庆城!只要庆城在手,我们便握住了主动权,进可与武阳谈判,逼其退出池州郡,退可固守庆州,与青阳形成对峙之势!”
夏侯杰脸上横肉抖动,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抱拳道。
“先生放心!赵甲那厮已是强弩之末,庆城城墙多处崩塌,守军伤亡惨重!末将已亲自督阵,轮番进攻,绝不给他们喘息之机!五日之内,必破此城,将那赵甲的脑袋挂在城楼上!”
随着夏侯杰一声令下,魏阳军对庆城的攻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惨烈程度。
巨大的攻城锤如同不知疲倦的巨兽,持续撞击着早已摇摇欲坠的城门。
密密麻麻的云梯搭上焦黑残破的城墙,悍勇的魏阳军士兵顶着盾牌,嚎叫着向上攀爬。
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覆盖着城头的每一寸空间。
庆城,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守军能战者已不足三千,个个带伤,疲惫到了极点。
箭矢耗尽,滚木擂石用光,甚至连煮沸的粪汁(金汁)都所剩无几。
赵甲身先士卒,挥舞着卷刃的战刀,在城头奔走呼号,哪里最危险就出现在哪里,他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战袍,但他依旧如同磐石般屹立不倒。
然而,实力的绝对差距,并非单靠意志就能弥补,防线在持续不断的猛攻下,不断被压缩,崩溃似乎只在旦夕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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